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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商鋪櫛比鱗次,彩幡招展,行人言笑晏晏,踏著冬日裡最後一抹暖光。
好似真有盛世繁華。
崔雲昭認真看著外面的熱鬧,唇角是止不住的笑意。
安靜悠閒的生活很美,熱鬧喜樂的日子亦很美。
崔雲昭深吸口氣,待到此刻,才有重生的切實之感。
那些舊日的回憶,家鄉的景致,隨著多年的離別而淡去,它們不會這樣清晰地出現在自己的夢境裡。
除非眼見為實,一切方才是真。
崔雲昭看了好一會兒,直到臉都被凍得有些僵了,才重新蓋起車簾,不再多看。
兩刻後就到了城門。
憑藉霍檀的腰牌,他們不用排隊,直接就出了城。
再一刻之後,馬車聽到了五里坡軍營前。
博陵並非軍事要地,這麼多年的戰亂侵擾,也沒有入侵到博陵這塊文教重地,所以博陵的守軍不算很多,且最高的將領也只到防禦使。
伏鹿節度使兼轄博陵。
在軍營門口安排好馬車和車夫,崔雲昭便下了馬車,安安靜靜站在了霍檀身邊。
霍檀是可以在軍營里騎馬的,但他也把自家的棗紅馬安頓好,陪著崔雲昭往裡面走。
過了門口兩道哨崗,才進入到井井有條的博陵大營。
博陵大營占了一整個五里坡,地勢有高有低,高處是哨崗和營帳,低處是武校場和士兵營帳,高低錯落之間,有高大的柳樹遮擋視線。
並沒有崔雲昭印象里的黃土漫天,也沒有五大三粗的壯漢結伴同行,此刻的軍營並沒有那麼喧鬧,除了武校場和操練場聲響很大,其他地方都是很安靜的。
大家各司其職,井然有序。
初入這樣的軍營,並不會讓人心生懼怕,只會讓人肅然起敬。
對軍士的尊敬。
霍檀看到崔雲昭意外的神色,就笑道:「呂將軍麾下有兩員大將,以刺史馮朗和統制原大洲最為厲害,原統制常住軍營,他治下嚴厲,故而五里坡軍營總是這般。」
霍檀簡單介紹了一句營帳中的情景,便帶著崔雲昭奇怪八繞,找到了其中一處武校場。
哪怕崔雲昭記性再好,也記不住方才的路,因為營帳都生得一般無二,陌生人忽至,無論想要做什麼,認路是一道難題。
此處是常駐軍,所以營房都是泥瓦房,比一般的營帳要更耐寒寬敞。
崔雲昭很知道如何在軍營行走,她低垂著眉眼,安靜跟著霍檀往前走。
霍檀見她一直未曾多言,也不東張西望,不由點了點頭。
自家這位娘子,真是聰慧到了極點。
有些話不用他多說半句,她便已經能心領神會。
說到底,還是崔氏教導得好,才能有這般出色的子弟。
待來到武校場前時,崔雲昭都有點累了。
雖然感覺沒走多少路,此刻卻已經日上三竿,到了一日中最溫暖時候。
陽光從兩棟軍營中間灑下,帶起一片絲縷光陰,轉角一出,眼前便是一片新天地。
幾十名長行們在武校場上四人一組,正在揮灑著汗水搏鬥。
因是冬日,所以漢子們身上都穿著短打,倒是讓崔雲昭沒那麼不敢看。
「喝,哈,擋!」
就聽武校場上呼聲響亮,引得人熱血沸騰。
霍檀沒有立即開口打斷他們,只領著崔雲昭站在武校場的門口,讓前方的大柳樹遮擋了三人的身影。
他不說話,崔雲昭也安靜聽。
這是霍檀給崔雲昭時間,讓她自己慢慢去接納眼前的一切。
一陣風吹來,帶來了不甚明顯的黃土味,崔雲昭也只是慢慢整理好鬢邊揚起的碎發,眼神並沒有絲毫嫌棄。
霍檀看著她,忽然笑了一聲。
崔氏女,果然不同尋常。
崔雲昭倒是沒有理他,只安靜看著眼前那些人。
此時此刻,崔雲昭的精神是非常集中的。
前世殿外的身影很模糊,崔雲昭只能大概判斷此人六尺有餘,比同他一起站在廊下的凝紫高了半個頭。
他的身量應該跟眼前的長行們差不多,但崔雲昭卻覺得那人似乎要更瘦弱一些,沒有這麼健碩。
思及此,前方忽然傳來喧譁聲。
崔雲昭猝不及防抬起頭,就看到一張張滿是汗珠的大黑臉。
長行們剛剛武校完,正要休息,就有人眼見看到了樹後的霍檀。
他們正要同霍檀玩笑幾句,眼神一挪,就看到了軍使身邊嬌嬌俏俏的文雅姑娘。
這姑娘面色淡淡,雖然穿了利落的胡服,可她身上的那股子氣質,卻是只有世家大族才能有的。
漢子們剛喊了兩聲,倏然看到這麼個嬌嬌俏俏的小姑娘,立即就跟被捂住了嘴一般,不敢吭聲了。
等崔雲昭回過神來,就感覺到武校場上安靜得落針可聞。
崔雲昭無奈地嘆了口氣。
有時候她也覺得很奇怪,明明這些長行大多都已經成婚,家裡也有兒女,可每次見了她,就都莫名規矩起來,大氣都不敢喘。
但越是如此,崔雲昭越能感受到她跟霍檀之間的隔閡。
那是身份和教養,所帶來的不可逾越的隔閡。
漢子們越是在她面前約束,約是因為他們並沒有從心底把她接納成自己人。
這是錯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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