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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崔雲昭聽到霍檀輕輕捏了一下手。
很輕的一下,只有骨節錯位的吱嘎聲,卻讓人覺得有些心驚。
不知道為什麼,崔雲昭覺得霍檀在生氣。
但他並沒有發作出來。
當著自己的面,崔雲昭很少看她發脾氣,除了少有的幾次,他幾乎都是平和的。
或許,那都是他在努力克制自己罷了。
緊接著,霍檀就開口了。
出乎崔雲昭意料,霍檀依舊沒有發火,那一聲響動幾乎是崔雲昭的錯覺。
他的聲音平靜,低沉,帶著年輕男人的篤定和沉穩。
「祖母,前天表嬸過來說的事情,我還需要辦嗎?」
他的聲音很平靜,卻讓老太太差點從凳子上彈坐起來。
「你!」
老太太呼哧帶喘,好半天才平復了情緒。
她癟著嘴,眯著眼睛,對崔雲昭伸出了手。
「我喝。」
霍檀倏然一笑:「還是祖母疼我。」
老太太接過了茶,一口灌進喉嚨里,似乎也沒心情品出滋味來。
她的茶喝完了,卻沒有走,依舊坐在那板著臉。
「兒媳婦,該你了,讓你等了這么半天,真是對不起。」
她一貫陰陽怪氣,林繡姑早就習慣,故而也不管她說什麼,努力維持住婆母的體面,昂首挺胸,熱烈地看著崔雲昭。
崔雲昭微微抬起頭,對她抿嘴笑。
小姑娘跟個花朵一樣,那美麗芬芳的模樣,讓一貫大大咧咧的林繡姑都有些面紅耳赤。
霍新柳又遞過來一杯茶。
崔雲昭給林繡姑行禮,然後端著茶恭恭敬敬道:「兒媳給母親敬茶,願母親松鶴常青,日月昌明。」
這話說得文縐縐,林繡姑沒聽懂,但也笑眯眯接過了茶,一口吃下去。
她一高興,嗓門就更大了:「好,好,你跟九郎好好過日子,爭取早日生下孩兒,也讓咱們霍家熱鬧起來。」
這聲音震耳欲聾,感覺隔壁院子都能聽見,惹得崔雲昭當即就紅了臉。
堂屋裡的氣氛隨之一松,但緊接著,老太太就冷哼一聲,打破了滿室歡快。
霍檀壓根就不看她。
他利落起身,然後對崔雲昭伸出手。
崔雲昭微微仰頭看他,露出纖細潔白的脖頸。
霍檀眸色微深,唇畔卻勾起一抹弧度:「娘子,請起。」
崔雲昭這才把手放到了霍檀炙熱的手心裡。
霍檀微微一用力,就把她從蒲團上拽了起來,然後就笑道:「該見見弟弟妹妹們了。」
之後,兩個人同兄弟姐妹一一吃過了茶。
除了霍新枝,其他人都很客氣,甚至對崔雲昭表現出了友善的態度。
這讓崔雲昭有些意外。
前世剛成婚的時候,她敬茶時被老太太一刁難,就特別委屈,後來也沒仔細去看家裡的人,沒有注意到大家對她的客氣和友善。
重活一次,以前錯過的細節都被她一一捕捉。
崔雲昭微微站直身體,胸口處最後的鬱結之氣也慢慢吐露出去。
前世她是被人毒殺的。
那毒在她四肢百骸洶湧,讓她到死都痛苦無比,這種痛苦是刻在靈魂之上的,讓人難以安寢。
但現在,她忽然意識到其實她不需要那麼害怕。
現在不是十年後,霍檀還沒有當上皇帝,一切都還才剛剛開始。
她不相信憑藉她自己的細心和努力,挖掘不出當年的真相,也不信自己會再度死於非命。
她會好好的,快快樂樂的,暢快無比的活下去。
如此想著,崔雲昭忍不住淺笑了一聲。
此刻她跟霍檀已經回到了他們的東跨院,兩個人正在等朝食。
霍檀雖然只是個軍使,但軍使已經是節官了,且霍父留下了不少的家底,讓霍家的日子還算富足。
如今武將稱霸,只要能打仗,能賺得軍功,那賞賜和金銀便唾手可得,換句話說高級軍官從來都不靠俸祿過日子。
比如霍家的宅院是防禦使大人賞賜,那麼就直接屬於了霍檀,霍檀以後想賣想租,隨他處置。
霍父留下了不少家業,所以此刻霍家雖然只這幾口人,家裡也請了三個僕役。
一個看門打雜的平叔,還有兩個粗使婆子。
一個做掃洗差事,一個專管廚房,家裡的飯就是由巧婆子做的。
時隔十年,崔雲昭隱約不太記得巧婆子的手藝如何,但總歸不是很好。
不過當清湯寡水的陽春麵端上桌,崔雲昭還是低估了不好的定義。
她沉默地看著大小不一的蔥花和顏色過深的麵湯,半天沒敢下筷子。
在她身邊,霍檀已經大口吃起來。
他吃飯的動作又急又快,因為太急,所以難免有些聲音,顯得非常粗鄙。
前世的崔雲昭很嫌棄他這一點,可她又不想讓自己顯得太刻薄,不好同霍檀直說,便只能儘量早些用飯,錯開時間。
後來兩個人幾乎都不再一起吃飯了。
崔雲昭不由嘆了口氣。
倒是沒成想吃得起勁的霍檀聽到了她的嘆氣聲,百忙之中抬起頭瞥了她一眼。
見她秀氣的手就那麼捏著筷子一動不動,霍檀的筷子也停住了。
他咽下口裡的麵條,想了想,說:「你若不喜,可以讓你的丫鬟重新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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