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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如此,但滿汴京誰人不笑話崔雲昭有眼無珠,同皇后寶座擦身而過。
小丫鬟這麼一走神,就沒聽到桃緋的聲音。
桃緋微微蹙起眉頭,聲音加重:「翠珠,還不快去開門。」
小丫鬟慌忙起身,過去打開了門扉。
一陣冷風撫來,帶來一股清新的雪香,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苦悶的藥味。
端著藥來的是在夫人身邊侍奉湯藥的凝紫姑姑,她身後跟了個看不清面容的侍從,正在低頭收傘。
凝紫端著藥進入芙蓉殿,快步行至屏風之後,半跪在貴妃榻邊。
「夫人,該用藥了。」
隨著她的到來,一股冷風撲面而來。
崔雲昭忽然覺得心中一悸,有股說不出的悵然湧上心頭。
她垂下眼眸,看著托盤裡苦澀的藥,微微嘆了口氣。
「還吃它作甚?」
凝紫一貫無甚表情,此刻卻抬眸看了她幾眼,顯得有些小心翼翼。
「夫人,當要吃的。」
崔雲昭點了點頭,她還想長長久久活著,好好看看霍檀能成就什麼樣的帝業,自然要讓自己身體康健。
凝紫端上藥來,崔雲昭一口悶下,只覺得裡面有著說不出的苦澀。
「今日的藥怎麼這麼苦啊?」
她撒嬌似地說。
凝紫好似沒有辦法,從托盤上取了一顆蜜餞,送到了崔雲昭的唇邊。
崔雲昭吃下蜜餞,接過翠珠手裡的帕子,在唇邊輕輕擦了擦。
「還是你好……」
這四個字說完,一陣劇痛便從四肢百骸席捲而來。
她手中的帕子飄落在地,如同冬日的落葉,凋零而可憐。
無邊的痛苦在她腦海里嘶鳴,鮮血從她口鼻處肆意噴涌,她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如同被牽制的木偶,在痛苦裡無奈而無用地掙扎。
從小到大,她從來都沒有這麼疼過。
「啊!來人啊,叫大夫!」
崔雲昭只覺得天地間都是血紅顏色,痛苦讓她幾乎聽不清身邊人的驚慌,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快要死了。
在舒舒服服做了四年的寧安夫人之後,她終於還是無法享受這滔天的富貴。
「誰……我……」崔雲昭掙扎著開口,卻只說了這兩個字。
她的眼眸在芙蓉殿裡逡巡,也不知要尋找什麼,只在一片血紅之中,再度看到了窗外的人影。
在她二十八年的人生里,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卻是:「那位的心可真狠。」
那聲音幽幽冷冷的,帶著刺骨的寒。
可崔雲昭卻什麼都看不見了。
臨死前的最後一刻,她想:霍檀,是你要殺了我嗎?
耳邊忽然響起喧鬧的聲響。
崔雲昭只覺得渾身一顫,有什麼從她靈魂深處一閃而過,她下意識睜開眼,卻依舊只看到天地間一片血紅。
崔雲昭只覺得心口噗通直跳,疼痛從心口蔓延,她下意識捏住胸口的衣襟,卻摸到了一枚早已失去的溫潤玉佩。
她分不清現在自己是死是活,是人是鬼。
就在崔雲昭愣神之時,耳畔忽然傳來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小姐,你這是怎麼了?害怕嗎?」
崔雲昭猛地抬起頭,只覺得眼前遮著的血霧隨著她的動作搖晃,伴隨而來的,還有一陣環佩琳琅聲。
她愣了一下。
崔雲昭難以置信地伸出手,輕輕摸上了眼前的一片紅霧。
入手,是一片錦繡雲紋。
這哪裡是她吐出來的血,也不是什麼紅霧,而是蓋在她頭上的紅蓋頭。
十年前,北周景德四年,她嫁給霍檀那一日所用的紅蓋頭。
崔雲昭一把掀開蓋頭,入目是滿室的燭光。
一個已經故去多時的人站在她身邊,正一臉緊張看著她。
「小姐,您怎麼了?」
崔雲昭搖了搖頭,她想要自己清醒過來。
片刻後,她抬眸認真看著婢女梨青,聲音里有著說不出的顫抖:「梨青?」
丫鬟梨青忙說:「小姐,我在。」
崔雲昭一瞬思緒翻湧,她努力忍下眼中的淚,再問:「我在同霍檀成婚?」
這話問得很奇怪,但想到這一樁憋屈的婚事,梨青的眼眸中也有淚光閃過。
「小姐,婚事已定,您也別太難過。」
崔雲昭並不難過,她只覺得心尖一顫,一種說不出的喜悅卻漫上心頭。
之前四年安寧夫人的日子很安逸,她無所事事,便尋了許多書來讀。
其中,就有一種神鬼志怪的話本她很喜歡看。
難道說……
崔雲昭眼睛猛地亮了起來。
難道說她死而復生,回到了十年之前?
如此想著,她對梨青伸出手,示意她低下頭來。
當她那雙纖纖玉手捏在梨青消瘦的臉蛋上時,對方溫熱的體溫霎時溫暖了她的指腹。
「哎呀,小姐……」梨青被她捏痛了,卻礙於門外的喜娘,不敢多說什麼。
崔雲昭只覺得心裡一片柔軟和歡喜。
還好,還好,梨青還活著,而她也還活著。
就在主僕兩個說話的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喧譁聲。
崔雲昭耳力很好,立即便聽到喜娘的嗓音:「新郎官,你可來了,再不來新娘子就要等著急了。」
崔雲昭眉峰一蹙,立即鬆開手,把臉上的蓋頭重新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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