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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眼神黯淡下去,扭過頭,正要回絕,忽然聽見一聲脆響。
一看竟是程令儀把茶壺砸了。
她這一下來得突然,葉茵茵和常發都嚇了一跳。
常發沒料到她竟然如此失禮,下意識要呵斥,可一想到這是姑娘請的客人,便將話頭壓了下去,只把求救的眼光投向葉茵茵。
葉茵茵也有些疑惑地看著程令儀,後者沖她安撫地點了下頭,眼神落在男子身上。
「一件瓷器碎了無法復原,因它是個器物,無感無覺。」
她又拿起案几上削水果用的匕首,將一盆開得正好的月季,削了個七零八落。
三人都不解地看著她。
程令儀接著道:「一盆植物斷了枝,卻仍能長出新的枝芽,甚至只有剪去主枝,它才會長得更密更繁,哪怕乾旱,哪怕被雨水浸泡,又或者被肥料腐蝕了根,但凡有一線生機,它總能在來年春天長出新的綠芽,只因它有生命,只要它的根還在土裡,就會拼命汲取養分,來使自己重新活過來,一盆花草尚且如此,身為萬靈之首的人,又怎能輕言放棄?」
男子剛才看她時,她也回望著他,自然沒錯過他眼中的那絲黯然。
程令儀知道,是他自己想放棄。
可她不論是作為葉茵茵的好友,還是一個醫者,都不能看著他這樣消極地對待生命。
男子瞧見她的動作,自嘲一笑,「可我有得選。」
程令儀的神情透著幾分嚴厲,「我知道,不抱希望自然不會失望,可你這樣做,真的是你所想要的嗎,你掐斷了希望,難道從今往後就甘願做一個廢人?」
男子似被這話激怒,面上湧出怒意。
「這兩年,有無數人給過我希望,但這所謂的希望背後,只不過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乃至絕望,癱瘓的人不是你,眼睜睜看著家業被吞剝的不是你,你自然能輕易說出這番話,我何嘗不想好起來,可我怎麼好,難道就憑你?」
葉茵茵沒料到哥哥會在外人面前情緒失控,一面擔憂哥哥,一面又怕程令儀生氣。
忙打岔說:「程姐姐,日頭越來越曬,我哥哥想是也累了,要不我先送他回屋,咱們改日再來。」
常發早已一頭冷汗,應聲道:「對對對,程夫人,偏廳備了茶水,您先過去坐坐。」
程令儀沒理會兩人,徑直走到輪椅前,伸手朝男子腿上探去。
男子大駭,忙要推開她,可手伸了一半,卻被程令儀冷冷地瞪住,「我乃有夫之婦,怎麼,你要非禮我?」
男子的手僵住,緩緩縮了回來,卻更加惱怒地瞪著她。
「你究竟要做什麼?」
「做我該做的事,茵茵托我給你看傷,可你這病患太不識好歹,我只好用強了,你最好別碰我,堂堂葉家大公子,應該不會非禮一個有夫之婦吧?」
男子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怒氣勃勃地瞪著她。
「好一個有夫之婦,你這樣對我動手動腳,又成何體統?」
程令儀笑道:「我是郎中,再說我對你沒有任何想法,只是替你檢查傷勢。」
男子的手握成拳,重重捶在輪椅扶手上,冷聲道:「常發,愣著做什麼,還不趕緊把她拉開!」
常發要上前,葉茵茵猶豫一瞬,還是攔住了他,小聲解釋道:「哥哥,程姐姐有分寸,你就由了她吧……」
男子滿面通紅,憤慨不已。
「茵兒,這便是你帶回來的客人?你就任由她這般羞辱於我?」
葉茵茵躊躇不已,她相信程姐姐絕不是亂來的人,可眼前的畫面,竟讓她也有些不知所措。
程令儀忽然扭頭問道:「茵茵,你哥哥叫什麼名字?」
「葉在洲。」葉茵茵下意識答道。
程令儀語氣肅然,「葉在洲,少說些無用的廢話,若你覺得是我冒犯了你,待我檢查完傷勢,你再罵我也不遲,現在我問什麼,你就答什麼。」
她一隻手掐住葉在洲的小腿,手中漸漸使勁。
「腿疼嗎,可有知覺?」
第84章 冷靜得可怕
她眉頭緊皺,眼中滿是嚴肅。
葉在洲忽而覺得自己的這副樣子有些可笑,漸漸冷靜下來。
儘管他不想配合,但面對那雙緊盯著自己的眼睛,還是搖了搖頭,「不疼。」
程令儀順著他的腿骨一路往上,直摸到胯骨,葉在洲才漸漸有了一些知覺。
兩人一問一答,畫面竟是出奇的和諧。
常發都驚住了,往日公子看郎中時,可是一句話都不肯多說的。
葉在洲心裡也很詫異。
他不說話,是不想面對那些郎中或惋惜或遺憾的眼神,不想被別人判定成一件修不好的器物,仿佛只要他不開口,那些人說的就不是自己。
可程令儀卻有些不一樣,她看傷似乎就只是在看傷,沒有情緒,冷靜得可怕,也不下達任何定義。
她讓葉在洲覺得,自己這副殘破的身體,好似也沒有那麼糟糕。
程令儀檢查了一番,站起身對葉茵茵道:「茵茵,輪椅不方便,我需要你哥哥躺著,才能給他檢查腰上那處舊傷。」
葉茵茵看向自家哥哥,見他點了下頭,便吩咐道:「常發,回屋。」
回到房間,葉在洲躺平在榻上,程令儀又細細探查了一遍他的傷勢,而後就一直若有所思地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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