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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令儀在門外站了許久,也沒聽見裡面出來傳召,百無聊賴間,索性下了台階,來到左側一處水池旁,在地上隨手摸起一把小石子,逗弄著裡面的兩隻鴛鴦。
不一會兒,房門開了,裡面走出來一個眉目清秀的侍女,衝著程令儀恭敬地行禮。
「傅夫人,殿下醒了,現在請您進去。」
程令儀暗自撇了撇嘴,心想皇族的規矩還真是大,連睡覺都要讓郎中等著。
不過吐槽歸吐槽,她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來,只點頭應了聲好。
進了內寢,只見六皇子仍是躺在床上的,程令儀躬身行了禮,便從石寧手中接過藥箱打開,熟練地戴上手套,為六皇子清理傷口。
檢查傷勢,消毒、換藥、包紮,她沒有一句多餘的話。
之前兩次都是這樣,六皇子除了閉目忍耐,便從未開口跟她說過話,可今日待程令儀忙完,他竟然問了一句,「這樣可怖的傷,你一點都不怕嗎?」
乍然聽到他發問,程令儀不由愣住了。
片刻才笑了笑道:「六皇子說笑了,身為郎中,對這些早都司空見慣了,自然不會怕。」
第317章 與廢人又有何異?
六皇子垂眸望著自己的胳膊,目光幽沉,「你不怕,可我卻怕得很。」
程令儀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只見原本的傷,已經重新被她用紗布包好,固定起來了,從外面看,除了裹得像個粽子,倒也看不出來什麼。
可誰都知道,在這層層包裹之下,是他那血肉模糊的斷肢。
就算現在接好了,但這樣的傷,等到骨肉都長好,僅僅只是開始,後續漫長的恢復,才是最熬人的。
程令儀給他續接斷肢時,剝離了兩端的骨肉經脈,待傷勢恢復,必會留下可怖的疤痕,甚至還有可能比原本的左臂短一截。
儘管接好胳膊已是最好的結果,可付出的代價,同樣也是常人難以忍受的。
她想了想,開解道:「六殿下莫要傷懷,與失去一臂相比,眼下的情形還不算太差,只要您好好調養,定能慢慢恢復。」
「恢復?」六皇子苦笑了一下,「那你倒說說,我究竟何時才能好?」
「興許半年,興許一年,興許三年乃至於更久……可只要堅持下去,總會越來越好的,不是嗎?」
六皇子眼下灰敗,「你救了我,讓我不至於淪落為一個徹底的廢人,我很感激。」
他費力地想抬起左臂,可這樣一動,卻牽動得傷口猶如刀絞,額頭瞬間便涔出冷汗,他痛得支不住,只好放棄了。
他抬眸看向程令儀,「如你所說,我這傷最多能恢復至傷前的五六成,可僅僅五六成,如何能拉得起弓,舞得起刀劍,這樣的我,與廢人又有何異?」
程令儀搖了搖頭,「六殿下,你太心急了。」
六皇子右手緊緊抓握住錦被,「那你說說,我除了干著急,又能做什麼?」
程令儀緩緩道:「可有些事恰恰是急不得的,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凡事皆有過程,你不能要求剛撒下的種子,就立即獲得豐收,六殿下,我知您乍然遭受如此重傷,心中定是難以接受,我不妨勸您一句,與其盯著自己失去的,不如看看自己還有什麼。」
六皇子豁然轉頭看向她,「那你說說,本皇子還有些什麼?」
他眼神中不復剛才的失意,帶著一股上位者才有的威嚴,靜靜地看著程令儀。
程令儀倒也不懼,淡淡道:「殿下是天潢貴胄的西涼皇子,雖則有可能會落下隱疾,可身份依舊華貴無匹,該有的都在,就算您不能拉弓射箭了,那又有什麼,您身邊多的是能臣干將,哪個不能護您周全?」
聽到這樣說,六皇子眉目間松解了幾分,笑了下道:「你倒是個明白人,也敢說。」
程令儀也笑了笑,「縱然臣婦不知朝政,可也知道,西涼眾使臣對殿下您的傷勢有多在意。」
聽到臣婦兩個字,六皇子笑意頓了頓,「傅修撰是個難得之才,先前我多次打壓排擠他,可卻是他冒著風險,送我來救治,救我的人又是你,是你二人保住了我這個六皇子,你們夫婦,很好。」
程令儀肅聲道:「殿下是天晟的貴客,身為天晟臣民,理應竭力護您周全。」
她說得義正言辭,可六皇子的神色卻並不是多麼好看,冷冷一笑道:「天晟啊……是護我周全,還是取我性命,誰又說得准呢?」
程令儀抬眸看了他一眼,「殿下難道也覺得,刺客的事,是天晟所為?」
六皇子道:「主使是你們天晟的官員,那你覺得我應該如何看待?」
程令儀默然片刻,才道:「若真是天晟,我家相公又何必多此一舉再救您?」
她神色忽然變得鄭重起來,沉聲道:「六殿下,天晟與西涼的盟約,並非一家得利,而是益於兩國的,您自來到京城,便獲得無上殊榮,足見我天晟國君對您的看重,兩國交好,百利而無一害,天晟又怎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眼下案子鬧得沸沸揚揚,盟約一旦破裂,邊疆必定不穩,到時候,兩國的百姓,不知還會受到怎樣的掠奪,殿下,您難道就忍心嗎?」
六皇子皺眉看向她,「你到底是來治傷的郎中,還是天晟派來的說客?」
程令儀微微一笑,「我自然是郎中,只是有些話,我也想為自己的國家辯駁一二,此案疑點重重,天晟和西涼何不聯手查出真兇,兩國若真的反目,豈不正如了那幕後之人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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