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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春晝聽見他說:「阿姐,對不起……對不起,還有,謝謝你……」
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出來,大概是疼得沒有力氣了,李春晝看到生命力從他身上飛快地流逝,她想要阻止的動作頓住了,下意識攥緊了李折旋的手。
趙娥像是愣住了,片刻寂靜之後,趙俊遠懷中的嬰兒才發出了一聲微弱的哭聲,很輕,若是不注意甚至很容易忽略過去,但那又確確實實是新生命來到世界上以後發出的第一聲啼哭。
她微小的身體輕輕顫抖著,這聲啼哭承載著幾乎二十多年的委屈和釋懷,猶如一顆明亮的星星在黑暗中閃耀,宣告著新生命的誕生。
恰如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他用自己的命,來換趙娥的命。
李春晝走過去,想把嬰兒從氣若遊絲的趙俊遠懷裡抱起來。
但是嬰兒不願意,掙扎著從李春晝懷抱里滾落下來,動作蹣跚地縮回趙俊遠懷裡,並且執著地往他破了個大洞的肚子裡面鑽。
意識到趙娥在做什麼以後,李春晝愣住了,她詫異地看著趙娥,眼裡的疑惑不是刻意偽裝,而是真的不理解。
周圍的一切再次扭曲成看不清的一片,李春晝再次睜開眼睛時,已經再次回到了小巷裡,只不過這一次,人群喧喧嚷嚷地圍在前面,擋住了他們往前的路。
她從幻境裡出來時,齊樂遠和明香之間隔了起碼有一米的距離,兩人正聊到一半:
明香:「我能把春娘複製回去嗎?」
齊樂遠:「不行,我偷偷試了好幾遍了,這個副本里所有人都複製不了。」
李春晝:……
躺在地上的趙俊遠也悠悠轉醒,他猛地坐起來,「阿姐!」
看到周圍的環境以後,趙俊遠後知後覺地摸向自己的肚子,然後他茫然地看向李春晝,「我阿姐她……」
李春晝神色沉寂,沒有開口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抬抬下巴,用眼神指向前面的人群。
趙俊遠飛奔過去,擠進人群中,隨後便再也沒有了聲音,只有圍觀者的交談聲斷斷續續地傳過來:
「唉呀這姑娘……太慘了……」
「好生生的怎麼就扭斷了脖子呢?」
「沒有氣了,恐怕是摔了一跤吧,罐子都摔碎了……」
「有沒有人認識她?能不能麻煩這位小兄弟去報一下官。」
「……」
趙俊遠嘶啞的聲音里聽不出情緒,「……麻煩您報官吧,我是她……弟弟。」
李春晝輕輕閉上眼睛,沉默地扭開頭,不再看人群聚集處。
齊樂遠有點搞不清狀況,不明所以地看過去,疑惑地問:「這是怎麼了?」
李春晝重新戴上帷帽,用帘子擋住自己的臉,說:「趙娥自殺了。」
明香抬頭看了看天空,小聲說:「春娘,要下雨了,我去馬車上幫你把油紙傘拿來吧。」
李春晝幾不可見地點點頭,頓了頓,又道:「另外把筆墨也帶過來。」
齊樂遠熟練地撲棱翅膀,飛到李春晝懷裡,李春晝抱著他走進人群,垂眸看著地上已經失去氣息的趙娥,她臉龐寧靜,嘴角微微帶著笑意,看不出痛苦。
而趙俊遠則是眼眶通紅地跪在地上,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他臉上的淚水還是撲簌簌地流下來,整個人看上去久久回不過神來。
明香很快抱著東西跑回來,官府的人則稍慢一步,他們驅散了人群,惟獨留下了趙俊遠這個自稱是家屬的人,李春晝使了點銀子,也成功留在了現場。
臨別前,李春晝站在傘下問:「趙公子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我要去官府告劾我父親和母親。」雨水雜亂無章地擊打在趙俊遠身上,流淌得飛快,似乎要將一切都淹沒在這場暴雨中,濕漉漉的空氣讓人感到悶熱,如同被一層無形的薄紗緊緊包裹著,窒息不已。
李春晝不意外,只是提醒道:「我朝不允許告劾父母,你自己也會被以『不孝』論罪。」
「……應該的。」趙俊遠神色冷硬得像是石頭刻成的一樣,唯有雨滴從他臉上滑落下來,像是倉皇流下的淚水。
見他心意已決,李春晝從袖子裡掏出自己剛剛寫好的信,上面蓋了二皇子的章,她說:「交給衙門的人,他們不會為難你。」
趙俊遠猶豫片刻,還是把手用力在已經濕透的衣服上擦了擦,然後接過來。
齊樂遠瞄了一眼紙上墨跡,莫名覺得有些熟悉。
「趙公子……那我們便有緣再見吧。」李春晝客客氣氣地跟人道別。
看著趙俊遠被官府的人帶走以後,她才上了馬車。
夏季多雨,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把平靜的長空打開,雷鳴聲如同巨人的咆哮,仿佛在天空中迴蕩。雨滴翻滾著從天而降,猶如天地間一幅輝煌的水幕畫,將一切都籠罩其中。
李春晝從帘子里把手伸出去,徒勞地接著雨水,然後面無表情地感受著雨水從指間滑落下去的感覺。
趙娥這個人,在往常的輪迴里出現了總共不到十次,這是第一次,李春晝帶著趙俊遠走進這個副本,明明一切都計算好了,偏偏結果與她設想中差了有十萬八千里。
【打破籠子】或是【殺死凶煞】都能結束子副本,李春晝知道趙俊遠的出生是趙娥的心結,原本想的是用第一種方法解決子副本——只要趙俊遠死了,趙娥的執念也可以消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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