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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外頭還在下雨。
躺在床上睡覺的宋如星,聽見媽媽給誰打了電話。
說話的聲音在雨聲中聽不真切,但宋如星知道她在和誰打,他心神不寧,把自己緊緊地埋在被窩裡,手指攥緊了棉被。
吱呀一聲。
年久失修的門被打開,媽媽進來了。
他聽見媽媽說:「爸爸那邊的人來接你了,這次不可以亂跑了,知道了嗎?」
這裡再度爆發了一陣,和下午一樣的哭鬧和掙扎。
宋如星又被送走了。
再一次。
「媽媽!媽媽!」
他這次逃離了保鏢的控制,撲進宋霏雨的懷裡,死死地抱著她的大腿,眼淚不停地流:「我不要離開你!你別丟下我!別丟下我!!」
「星星啊……」宋霏雨的眼眶紅著,帶著歉意與不舍的,輕輕碰了下他臉上被自己打出來的巴掌印,心痛如絞,她打了這個孩子,但這個孩子還是這樣黏她。
這是多好的一個孩子。
宋霏雨捨不得送走他,但也捨不得……捨不得他跟在自己身邊吃苦。
她的孩子,本可以有更順遂的人生。
宋霏雨蹲下身子,含著淚哄他:「只是回爸爸那裡住短時間,媽媽會去看你的,好嗎?」
「不好!」宋如星本來攬著她的脖子哭,聽了這話卻生了氣,發了狠,將宋霏雨推開,兇狠又傷心地看他,眼淚簌簌留著,「你是不是就是嫌我累贅?就是不想要我了?!」
宋霏雨聽到這話,整個人像是被捅穿了,眼睛裡的眼淚一瞬間破碎開來,墜到地上。
不……不是。
她翕動著蒼白的嘴唇,可還沒有說出什麼,宋如星就閉上眼睛,任由滾燙的淚水划過臉頰,喊道:「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了!」
店子裡一下安靜下來。
宋霏雨僵硬在原地,忽然感到一絲悔意。
旁邊的助理見狀,走上來,說:「宋女士,孩子的氣話,您別放在心上。等他到了張家,會明白您的苦衷的。」
宋霏雨本就是個軟性子,受不了人哄,想起張家能給宋如星帶來的生活,猶豫半晌,還是點了下頭。
宋如星看見她點頭,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整個人都像是被傷透了。
保鏢再次拉住了他的身體,他爆發出刺耳的尖叫,恍若悲鳴。
「放開我!我不要跟你們走!我不要!」
「媽媽!媽媽我沒有不要你!」
「媽媽!救救我!」
「救救我——」
「……」
他的聲音漸漸遠去,消失在雨中。
宋霏雨再次看見離開的車,突然覺得迷茫。
她踉蹌著蹲下身,抱住自己的頭。
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對是錯。
隔了很久,她才恍恍惚惚地回了家,回到小房間裡。
不知怎麼,總覺得心神不寧,她的眼睛一次次望向門外,小店的燈也開著。
仿佛冥冥之中,存在著某種直覺。
果然,半夜,她聽見小店外傳來敲門的聲音。
宋霏雨早有預感,一下就沖了出去。
門外是被雨淋得無比狼狽的宋如星。
他又跑回來了,那雙眼睛哭得通紅,透出執拗的味道。
但張思斐的人緊接著又跟了上了,他又被帶走了。
就這麼來來回回,從小鎮到C城的路上,宋如星一連跑了六次。
各種各樣的招數都使了。
到底是張思斐的親兒子,助理和保鏢也不可能像看犯人一樣把他關起來。
更擔心他真出什麼事。
束手束腳的,還真叫他跑了好幾次。
但宋如星只有第一次的逃跑是最順利的,所有的時機,所有的人,都恰到好處,那時宋如星滿心歡喜,以為他這麼做是對的,是應該的,所以才會這麼順利。
但是,或許一切都只是他的錯覺。
好似第一次不成功之後,後面就會越來越難成功。
再後來,宋如星每一次逃跑,都很艱難。
第七次,他們終於走到了C城的機場附近。
助理和保鏢都長了心眼,也被他折騰怕了,不敢在放鬆任何一絲警惕,時時刻刻地看著他,不叫他有一點逃跑的機會,上廁所也跟著。
這次找不到空隙了。
宋如星突然捂著頭,蹲了下來,暈倒在地上。
他的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珠,牙齒死死地咬著嘴唇,像是忍耐著極大的痛苦。
助理被嚇了一跳,怕他是裝的,更怕他不是裝的,咬咬牙想了想,支了一個人去找醫生。
正是助理松神的這一瞬間,宋如星一骨碌翻起身,撒起腳丫子就開跑,其中一個保鏢想撈他,卻只撈著了他的書包,宋如星身形一晃,直接把書包扔掉了,兇猛地往前沖。
他體量小,這裡人又多,人流密集,幾下就沒有了影子。
助理反應過來,暗罵一聲,拔腿追了上去。
宋如星瘋狂地朝前跑著,撲通一聲,撞到了一個人的小腿。
他被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有點發懵,抬起頭愣愣去看撞倒他的人。
然後宋如星忽然怔了。
是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少年。
眉目清雋,氣質淡泊,穿著一身裁剪良好的鉛灰色西裝,襯得他身材筆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