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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有可能是在更早的時候就知道了。
「我好怕你會患上腺體萎縮症啊,明晝。」宋如星摟著他,如同陷入某種癔症里,喃喃自語說,「我媽媽就是患上這個症去世的。她以前很漂亮,特別漂亮,夏天的時候愛穿裙子,我記得她有很多條連衣裙。但是患上腺體萎縮症過後,她的頭髮掉光了,瘦得像骷髏一樣,她就再也不穿裙子了。她晚上很難睡得著,你知道為什麼嗎?」
明晝忽然安靜了下來,沒有再掙扎,宋如星的低語化成了一隻大手,將他的心臟反覆揉捏著,一時間酸軟疼痛得不像話。
他沒有回答,不過宋如星似乎也並沒有讓他回答的意思,接著說:「因為很疼,特別疼,她疼得睡不著。但是她怕我擔心,不敢告訴我。可是我知道她疼,我們家的隔音不好,她一整晚都在床上翻來翻去,我聽得見。」
「從確診這個病症,到她過世,連十年都沒有。這短短的幾年裡,無論我做什麼都沒辦法挽救她衰敗的生命,我看著她一天天消瘦,什麼也做不了。」
那是一種,很難受,很絕望的體驗。
宋如星徹底把臉埋進明晝的頸窩裡,語音很悶,低到幾乎幾乎只剩氣音,不知道是不是又哭了:「……我很怕你也變成這樣,我很怕我又什麼都做不了。」
所以……原本是打算放過你的。
明晝動了動嘴唇,說:「我不會變成這樣。」
宋如星卻笑了,狀似癲狂:「是啊,我知道你不會變成這樣。」
明晝察覺到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宋如星的資料還在他的公文包里躺著,上面寫著雲渺渺是他的姐姐,明晝電光火石之間,一下聯想到什麼。
「你知道什麼了?」他問。
宋如星沒有回答。
兩人之間默了許久都沒有再說話,寂靜而漆黑的房間裡,一時只剩下兩人重疊在一起的呼吸聲。
「我不知道什麼。」宋如星忽然開了口,低喃道,「……我寧願不知道。」
這一句話,令明晝也沉默了許久,才低啞地問:「寧願不知道,然後呢?」
宋如星一直沒回答。
「宋如星?」明晝回過頭去看他。
宋如星偏了下頭,看著明晝的臉。
明晝很漂亮,不是柔弱的漂亮,是一種很標緻的,水墨畫似的漂亮。
此時那張漂亮的臉上泛著紅,漆黑的眼眸里蒙的水汽,下唇應該是被他咬過,唇上有一排齒印。
宋如星鬆了禁錮明晝雙腕的手,拇指按上他微紅的眼角。
「別人也可以這麼對待你嗎?」他問。
在聽到這句話後,明晝表情一瞬間凝滯下來,他緩緩抬起眼皮,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睛烏沉沉的,倒映著宋如星的臉。
宋如星也看著他眼睛,問:「我不可以,別人就可以嗎?他也可以親你,可以抱你,可以對你做一切想做的事,就像我之前那樣。」
明晝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在宋如星的懷中,緊貼著他轉過身。
「宋如星。」他喊道。
「嗯。」宋如星應了。
「頭低下來。」
宋如星於是聽話地低下頭。
啪。
明晝的手背甩在宋如星的臉上。
宋如星的頭被打得偏過去,明晝打得並不重,但宋如星整個人好似突然之間就失去了力氣,頭無力地偏垂著,散亂的頭髮遮住了他的眼睛,一片陰影壓在他的眼睛上,看不清神情,只覺得一片十足的沉鬱。
明晝的呼吸沉重,沒有說話。
宋如星的眼睛還埋在陰影中,啪嗒,一滴水珠從陰影中掉落了下來,滾燙的,正好落到明晝打過他的那隻手背,燙得他手背一顫。
宋如星的喉嚨滾動了一下,仿佛正壓抑著什麼,慢慢地轉回了頭。
他皮膚白,明明沒用多大的力,但他臉上的紅印子卻很明顯。
宋如星的眼眶很紅,眼睛裡卻沒有絲毫淚意,仿佛剛才那顆掉落下來的淚水,只是明晝的錯覺,叫明晝不由下意識地摸了下自己的手背,確認上面濕漉漉的痕跡是否還存在。
「……您打我了。」宋如星通紅的眼睛看著他,儘管努力克制,但嗓音還是發著抖。
明晝心裡的火氣,被那一滴淚水蓋住,鬱積在心裡,堵得他心口都疼,他直直地看著宋如星,說:「你以為我為什麼打你?」
宋如星說:「您討厭我。」
他說這話的時候,神情竟然沒有委屈,仿佛自己只是平平淡淡的,說了一句自己認為的實話。
明晝冷冰冰地問:「你把我當什麼?把你自己又當什麼?」
宋如星有些不理解明晝這樣的問法,他的易感期異常,令他的頭很痛,好像有人拿著鑽子在他的頭顱里敲,他低下頭,躲避了明晝的視線,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
他忽然覺得很恐慌,好像明晝下一秒就要將他拋棄,將他丟開。
沒有安全感的Alpha,最直觀的舉動,就是將自己的Omega壓在自己的身下,狠狠標記。
宋如星重新低下頭,明晝卻突然提高了嗓音:「宋如星!」
好似利刃劈開了他的大腦,宋如星猛地一顫,忽然清醒了幾分。
但還不如不清醒好了。
他死死地看著明晝,手掌撫上他的脖頸,像是覺得……不如乾脆把明晝掐死在這裡好了,可他的力道又很輕,只是輕輕地搭在明晝的脖子上,眷戀地用指尖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