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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晝感覺自己在黑夜裡走了很久。
這永夜一樣的漆黑,沒有盡頭,他一直走一直走,禹禹獨行,走了很多年。
每走一步,他就覺得自己枯萎一分,好似所有的情感,所有的生命力,都在這場無邊無盡的永夜裡消散。
而直到枯萎之前,他終於看見前面閃過了亮光。
那是一顆明亮的星星,靜靜地掛在夜空之中。
明晝往前走去,腳下忽然淌到水跡,他往下一看,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間,已經身處銀河。
他睡了很久,這是很安心的一覺,直到醒來的時候,都還沉浸在夢裡。
直到身體四處漫上來劇烈的酸痛,明晝的眼睫動了下,發現眼前仍舊一片漆黑。
他又眨了下眼睛,睫毛碰到阻礙物,才發覺是自己的眼睛上戴著眼罩。
明晝動了動酸痛的手臂,想要將眼罩摘下來,可剛一抬手,就聽到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像是某種金屬冰冷清脆的碰撞聲。
明晝的動作停滯,輕輕喊了一聲:「宋如星。」
「嗯。」宋如星就躺在他身邊,親了親他的唇角。
明晝聞到了空氣里有灰塵味,像是這間房已經許久沒有人居住過,不由擰了下眉頭。
「抱歉,來的時候有些匆忙。」宋如星看到他皺眉了,又親了親他的眉心,解釋道,「沒有做好通風。」
「……把我眼罩摘下來。」明晝說。
剛剛醒來,他的聲音有些綿綿的,但語氣不容置喙。
宋如星默了許久,還是老老實實的,摘下了明晝的眼罩。
房間裡的光線並不刺眼,摘下眼罩後,明晝的眼睛很快就適應了,他轉過頭,去看旁邊的宋如星。
宋如星就在床邊,倚靠在床頭,此時正垂著頭,靜靜地看著他,像是在等他的反應。
明晝想要坐起來,卻發現自己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也不知道宋如星給他餵了些什麼東西。
他嘆了口氣,說:「扶我起來。」
宋如星這時候又很聽話了,替明晝理了理背後的枕頭,將他扶起來靠上去。
明晝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腕,淺金色的,細細的,看著竟有點像裝飾物。
明晝抬起酸軟無力的手,扯了扯,感受到了阻力。
他動了動腳,腳上也傳來了嘩啦聲響,他沉默了兩秒,問:「我要去衛生間怎麼辦?」
「抱您去。」宋如星說。
「洗澡你也幫我洗?」
「嗯。」
「……好。」
明晝不說話了,打量起這間屋子來。
很顯然,他已經不在自己的家裡了。
這是一間很小,但看起來很有生活氣息的房間。窗簾是深綠色,床尾有一個深褐色的書桌,書桌上凌亂的放著幾本書,前面是一個黑色的椅子,椅子背後掛著一個書包。
明晝又往旁邊看了看,床鋪旁邊,一邊是窗戶,另一邊是一個白色的衣櫃。
整個房間一覽無餘。
明晝記得和宋如星的合約內容里,就有一套房子,便問:「這是你家?」
「嗯。」
「為什麼把我帶來這裡來。」
宋如星看著他,那雙淺色的眼睛裡空洞洞的,說:「您不是要拋棄了我嗎?」
「……」
宋如星喃喃自語道:「拋棄我也沒關係。」
他的表情看起來是快要崩潰了,嘴角卻扯出了甜甜的笑意,一字一字說,「我把哥哥關起來就好了。」
這小孩兒。
也不知道得來的自說自話的毛病,仿佛預先就給自己判了死刑,所以不管明晝說什麼,他都覺得自己立馬就要被丟掉。
「宋如星……唔。」
宋如星卻不想同他說話了,不願再從他嘴裡聽到什麼自己不想聽到的話語。
易感期的Alpha情緒敏感,對Omega有著超乎尋常的需求,他從背後擁住明晝,橙子的香氣又開始濃郁起來,親昵地蹭著空氣里的Omega信息素。
而明晝的身體先於他的理智做出了反應,林間玫瑰的氣息瘋狂地溢出,與橙子味糾纏在一起,密不可分。
宋如星叼著他的腺體,齒尖順著之前的齒痕,狠狠刺入。
忽然,明晝感覺到自己的腺體上傳來一陣滾燙的濕意。
明晝的腦子發著燙,比前兩天發燒的時候還混沌,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是宋如星的眼淚。
「……你在哭什麼?」明晝低啞地問。
滴答。
滴答。
又是兩滴滾燙的眼淚落下來。
明晝沉沉浮浮,還要分出神管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問:「我又……沒罵你,你在,哭什麼?」
宋如星哭著,哽咽著說:「你為什麼不罵我?」
明晝:「……」
頭疼。
「你不想理我了是不是?」
宋如星的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幾乎把明晝後頸上的發尾尖都哭濕了,哭得很傷心。
很小的時候,宋如星就在心裡發過誓,他絕不會像張思斐一樣不負責任,如果遇見自己喜歡的Omega,他會很用心地對待他,照顧他,不讓他受一點欺負。
可現在是他在欺負自己的Omega。
他這樣,和張思斐有什麼區別呢?
一瞬間,宋如星厭惡自己厭惡到想殺死自己,可他又無法停下索取,只能哭得越來越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