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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手裡端著的一個保溫杯還在徐徐地往外冒著熱氣,證明這一刻時間確實是正常流動的。
他顯然是剛才離開不知道去哪兒接熱水了才回來,陸廷卻以為班裡只剩自己一個。
教室里還抬著頭的陸廷動作石化,表情定格在被抓包的尷尬上。
陸廷乾笑:「……早啊?」
此刻他人都麻了。他要收回前言。
要問在空無一人只剩自己的教室最應該幹什麼?那必須是:得先確認是不是真的只剩自己一個。
門口的人最終什麼都沒說。
他一言不發地抬腿走進教室。
他似乎是沒看到陸廷剛才的動作一般,默不作聲地走過幾排桌椅。那個清瘦身影從他身邊繞過時,陸廷抬手撓了撓頭,看著他誠懇道:「那什麼,你椅子晃嗎?要不要也換一張?」
看這人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好像只有他一個在尷尬。
不過假裝無事發生不是他的性格啊。而且這時候裝作不尷尬才是真的尷尬好嗎。
黑髮少年也沒看他,只是把手裡的保溫杯端正在桌面上放好了,習以為常的在自己拉開的座位上坐下:「不——」
他想說不用。但是他的人坐下來時椅子就咯噠響了一聲。
不大一聲,清脆,且存在感強烈。
陸廷:「……」
看,他就說會尷尬吧。
坐回座位上的人也只是動作暫停了一下,然後神色如常地,開始歸攏起自己桌面的卷子來。
站在原地的陸廷都有些嘆為觀止。
強大如斯的定力。
不……現在即使是他想說也張不了口了。
這性格平時得多內向安靜啊?他歪過頭,看著對方此時沉默冷淡的臉。這人叫什麼來著?……
陸廷看著他動作,在對方手底下眾多張試卷之中眼尖地瞧見了一張答案紙。
「嗯?這是上次早練4的嗎?」
倒也不是他在這時候忽然想要套近乎,只是陸廷這人單純就是跟誰都能聊得上兩句。他的性格如此。
或許是沒想到他竟然還有話,嚴墨一頓,才道:「嗯。」
看來是還沒來得及張貼上小黑板。因為早練題少,物理老師總習慣直接把答案紙貼在後面讓他們自己校對。
也導致了每次都得跟一群人擠著趴在牆上改題。
陸廷俯身朝他桌面上靠近了些,探頭去看那張簇新的灰綠色試捲紙。
那樣子怎麼看都是有些眼饞。他問:「哎,這個你還用嗎?」
嚴墨道:「得貼上去。」
陸廷:「那方便借我一下嗎?早讀前就還你。」
嚴墨依舊沒有回頭看他,坐在那兒背影端正平靜,略顯冷淡。
此時他們一個坐著一個俯身下來,陸廷一低眼,注意到嚴墨整個人都往前半張凳子坐,人離他遠了好些,只用一個烏黑的後腦勺對著自己。
嚴墨說:「你拿去吧。」
這麼高冷。陸廷心裡咋舌,也不怎麼在意。得了方便後,伸手想要拿過桌面那張答案紙。
「哦,謝了!——等等?這裡劃掉的是什麼?」
那張紙沒拿起來。伸出的手臂就停在嚴墨面前,陸廷手指著一處紅筆劃掉的地方。
嚴墨:「……印錯了。」
他說話聲很平靜,不知怎的,有些發啞。
陸廷:「錯了?」
嚴墨看了看:「西塔等於l比r,cosθ等於2r的平方分之x的平方。」
嗯?他的人沒想像中那麼冷酷嘛。照他所說,陸廷注意力放到那個步驟上。
「不對啊,這個x對應的是……」
「根號外面還有個r,這兒。四個選項都錯了。」
「……對哦!這老師說的?」
嚴墨:「我說的。」
陸廷瞧他一眼,笑了。
那張紙這才從他面前被人拿了起來。
他原本還想趁著早餐時段見縫插針地把這玩意校對完的。然而休息時間就那麼長,此時教學樓底下傳來模糊喧鬧的人聲,看來是第一批吃完早餐的人開始上樓。
其他人就要回教室了。陸廷聽見走廊的動靜,順口問他:「你怎麼沒跟他們去吃早餐?」
他就看見嚴墨嘴唇動了動,說了句什麼。
「啊?」
嚴墨撇過臉,語氣幾分冷硬:「我說不想吃。」
陸廷發現了什麼,他也不看那張答案紙了,就盯著身下嚴墨的側臉看。
「咦?」
這人聲音不大,語氣驚訝,在嚴墨耳朵里像空蕩教室里憑空一聲響雷:
「你的臉現在爆紅啊。」
不是,真的,陸廷第一次見有人的臉能紅成這樣。從臉頰到耳尖那一片皮膚,紅透了,紅得冒煙,似乎都還在往外冒著熱意……
陸廷將腦袋一歪,忽而湊近了他的臉看,為了想看清楚點。
從剛才開始他的臉就一直是這麼紅的嗎?
可能因為對方皮膚白,看著更明顯了。而且,是自己看錯了嗎,似乎就這一小會兒,對方的臉紅似乎在他的視線下直接無聲的更深了一度。
「離我遠點!」看得出嚴墨這時候已經有點火了。
嚴墨的確是惱怒。他自己臉上的熱意自己能沒感覺嗎?還用這麼大聲提醒?
雖然沒轉過臉去看,但能感覺那人近在咫尺的目光還落在他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