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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陸廷喊他:「嚴墨?」
如果說當時的他還對眼下這種感覺說不出個所以然,後來的他才反應過來。
當時的嚴墨表情跟所有人都不一樣。
就看見嚴墨亮出了手裡拿著的一張創可貼,眾人恍然大悟。
「啊!原來是有創可貼啊!」
「嚇我一跳,他剛剛突然那樣,我真的還以為他要把陸廷的手指掰折。」
「怎麼不早說啊,讓人猜嗎?……」
不過此刻已經無暇顧及這群人了。
只有這一刻事件中心的當事人陸廷心裡知道一件事。一件看似很超現實很離譜的事情。
因為發現這件事之後陸廷臉上那種輕鬆自如的表情都快要維持不住了。
……抖。嚴墨攥著自己的手在細細地發著抖。
是無法自控的那種手抖。
他的手比自己小一號。這個陸廷在之前跟他比手的大小時就知道了。
因為就握在自己的手上,所以能夠清晰感覺得到,那是一種不受控制的發顫,代表手的主人現在心態瀕臨某種極限。
陸廷微微睜大了眼睛。
哇。真的假的啊,要不要這麼……
他還有點反應不過來。他的傷看起來有這麼嚇人嗎?有點誇張了吧。
還是說嚴墨原本膽子就很小?暈血啊??
他抬眼看向面前的嚴墨。
第34章
試圖鑽進去找陸廷的時候,嚴墨費了一番力氣。
前面是扎堆圍觀、各執一詞的人群,嘰嘰喳喳的圍成一個密不可分的小團體。他們夥伴們之間有種無論如何也融不進去的無形結界。
他一向不喜歡這種場合。
從前他只會用局外人的身份在外面看這些,所以對這個場景再熟悉不過。
嚴墨一時無從下手。
要喊他們讓開嗎,喊什麼他們會聽呢?
嚴墨站在圈外,神色沉凝地抿著唇。
他最不擅長這個。原本張了張嘴想開說句什麼,但也發不出聲音。最終嚴墨決定用自己的方法。
就這樣,趁老八送水擠進人群的間隙,站在外圍的嚴墨瞄準了機會。
在握住陸廷的手那一刻,因為手中另一個人的手溫熱質感太過清晰真實,嚴墨他自己都很難以置信。
光是硬著頭皮擠進來,已經耗光了比嚴墨前十七年人生中加起來還要多的勇氣。
如果那能稱之為勇氣,而不是愣頭愣腦的話。
像這樣用力板著一張臉蹲在陸廷身前,嚴墨自己都要佩服其自己來。
看你幹的好事。
現在好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那一刻到底在想什麼。他已經放棄去想這些了。
他知道,作為站在包圍圈中心的人,此時周圍的人都在議論紛紛。
他全程都低著頭沒有去看任何人。嚴墨的視野里,就只剩下陸廷愕然的下半張臉、以及眼前他身上的校服和岔開坐的雙腿。
老八同時把班裡的垃圾桶端過來了。
一陣嘩啦水流聲。手上的血跡都被沖洗乾淨後,新鮮的傷口就暴露眼前。猩紅的血嫩紅的里肉。
「其、其實沒什麼事兒的。」陸廷乾巴巴地安慰。
嚴墨正垂著眸專注地查看他的傷。
是中指的指甲劈裂了。
確實如陸廷所說,傷口不算大,因為是裂在指甲偏右的位置。只是剛才血止不住地從指甲里滲出來,染紅指節和手背,整隻手的情狀看著有些嚇人。
如此慘狀暴露眼前,那一刻嚴墨都感覺自己暈血了。
五指修長,骨節分明的一隻手,手背有青筋浮現,連指甲形狀都標緻。只是此時中間一道刺眼的裂傷。
他一語不發地低著頭。他盯著陸廷手上的傷口看,從頭到尾的那些議論聲似乎與他無關。
陸廷還想說點什麼緩和氣氛來著,看到他此時的表情後又沒開口。
血止住了。
乾淨紙巾擦乾水漬後,嚴墨他撕開那塊創可貼的包裝。
在陸廷這個很近的距離看來,對方指尖還透露出些微的不平靜,分別撕開一點膠布背後小片的離型紙,將正中間的紗布對準他指甲的裂口。
兩人的手在這個動作中互相交疊碰觸,又分開。
只能先應急一下。只能之後再去醫務室包紮了。
指甲重新長好是個極其緩慢的過程。
創可貼也貼好了。
陸廷抬眼,重新看向這雙他熟悉的嚴墨的眼睛。
他以前還挺喜歡盯著各種人的眼睛看的。
比起語言,比起動作,眼神接觸是比肢體接觸更曖昧的一種聯繫。兩個人眼神的接觸發生時,甚至都不給緩衝的餘地,能夠最直觀地看見人的內心。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嘛。這話一點也不錯。
陸廷試探性地看向他時,下一秒對面早有警戒的人立刻格外憤怒大為光火地狠狠瞪他一眼。
那雙瞳仁里,盛大的怒意和怨恨,張牙舞爪如同一個迎面撲來的洶湧巨浪,硬是要逼著人被它嚇退不可。
陸廷只是站在原地看著,任由狂風隨便刮亂他頭髮和衣擺,那陣紙老虎一樣的波浪氣勢洶洶地穿過了他。
嚴墨是吊梢眼,平時看人凶凶的,瞳仁漆黑深沉。望進他眼裡,像是在望著一片漆黑寂靜的深海。
只是他看多了早已習慣這片漆黑海面長久以來的的風平浪靜、一成不變,卻忘了大海底下本身蘊藏的無邊無垠波瀾壯闊的沉默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