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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人並沒有走。
陸廷問:「今天怎麼不高興?」
或許是時間倉促,陸廷當時還想直接低頭俯身認真辨認一下嚴墨臉上的表情。
嚴墨直接人往後仰:「別湊我那麼近。」
身前的陸廷只好重新直起身。他表情苦惱地,摸了摸自己後頸,困惑道:「嚴墨,你真難搞。」
因為他知道嚴墨的性格一時半會是問不出來什麼了。
嚴墨沒有否認。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很難搞。
背著書包轉身離開後,沒走幾步,感覺到背上有動靜。
等嚴墨疑惑轉身時,看到的就是陸廷背著書包連夜逃出八百米開外的一個背影。
那個背影還招了招手示意伸手的人:拜拜。
嚴墨再看自己的書包。
剛才他放單詞本那個拉鏈口子裡,被卑鄙小人塞進了一個貼暖寶的旺仔。
嚴墨:拳頭硬了。
他抓著那包旺仔,心裡憋了一口氣不上不下。
嚴墨還是覺得,他搞砸了。
陸廷什麼性格他又不是不知道。他跟誰都能玩得好,但冷漠的時候也是是真的冷漠。
打從分班之後嚴墨就下定決心不會跟這樣的陸廷走得太近。
但嚴墨還是搞砸了。
……
*
料峭春寒,教室里是這樣的,坐上一小會兒人都凍僵了。
腳當然是永遠暖不起來的,所以手上的筆不能停,一停下來手指將會變成失去知覺的四根凍蘿蔔,連筆桿都握不住。寫點字兒好歹還能暖暖。
不知道是他心情差的緣故,還是今天的嚴墨註定就是有些倒霉。
事件的最初,要從他在自習課上連續二十分鐘對著一道做不出來的大題死磕無果開始說起。
嚴墨按捺下心中煩躁,平和地重新換一張數學卷子擺上桌面。
轉換心情,轉換心情。
這會兒他的手凍得連筆桿都握不住,可見剛才白白浪費了多久時間。
雖然做不出題這種事,既拖累了後面的學習計劃又浪費了他寶貴的半節課時間,但嚴墨忍了。
無礙。
區區一道題。
可是今天好像是老天不想讓他好過。
待嚴墨全程平靜地拿上筆,看好題,沉入狀態,剛落筆寫一個「解」字,右邊突如其來的一股巨大力道重重衝撞上他的手肘。
就聽劃破教室上空的刺啦一聲。
同桌:「抱歉抱歉!我的鍋!剛想挪一下我的桌子來著,手滑了,沒事兒吧嚴墨?」
嚴墨定定地盯著自己的書,牙縫裡擠出一個:「……嗯。」
他看著自己整潔如新的試卷上,驀然出現的一道橫亘試卷的長長的黑色劃痕。
同桌也看到了:「完了……對不起啊。」
怎麼辦,要不是他自己這張卷子已經先做完了,現在就可以賠張新的給嚴墨了。
作為同桌他是深知嚴墨這人平時卷面的整潔程度的。他小心地看向對方此時的表情,卻發現嚴墨此時竟然風平浪靜得可怕。
嚴墨深呼吸一下,說:「沒事。」
同桌:「……」不太像沒事的樣子。
這個時候剛好前排有人轉過來要借嚴墨的周訓試卷,暫時岔開了這個話題。
同桌再看向嚴墨時,這人已經若無其事地翻起試卷袋了。
嚴墨把試卷夾放在腿上翻找。
同桌見狀收回視線,前桌也不覺有異地撐著桌子在那等。
原因無他,不是嚴墨想自誇。
但是嚴墨在收納試卷這件事上真可謂頗有造詣。
像他這種一絲不苟的人,每一張試卷在他這裡都有它的來路和歸途。分門別類,清清楚楚,井然有序,收納有方。
一分鐘過去,他還在找。
五分鐘過去,前排的人脖子都轉酸了,但也沒敢多問。
不知道,不清楚。嚴墨的表情和平時都不一樣了。
真正找過試卷的人就知道,這種活兒有時候真不亞於一場精神污染。
無數張長得一模一樣但又異曲同工的卷子在眼前晃,相似又不同的卷題,仿佛迷宮般多次出現在眼前的題目。什麼鬼打牆克蘇魯在這面前都不值一提。是真的能把人逼瘋。
嚴墨額角青筋凸起。
難道他又要浪費時間在這種沒意義的事情上嗎?
哈哈,真神奇。今天無論什麼事情好像都跟他過不去呢。
「抱歉,我找不到了,你先借別人的吧。」嚴墨這時候還維持理智能跟對方說道。
「好、好。沒事的嚴墨。」
平靜交代完了後事,他試卷夾也沒管,人緩緩坐正,右手握起桌上的筆。
——沒把握准位置,手指直接把一支筆帶落摔下了桌。
筆尖著地。
不是普通日常用的黑筆,是一支能頂一盒普通筆價格的進口黑色水筆。筆中愛馬仕。
這種貴筆都有個定律,那就是哪怕你的筆墨還剩九成九沒用上,只要輕輕摔上那麼一下……
嚴墨的筆尖在紙上劃拉出一道道白痕。
徹底不出水了。
同桌看著都有點肉疼。進口筆超貴的好嗎。
此時的嚴墨雖然還坐得端正,但實際整個人只剩肌肉記憶在運作。看起來非常安詳,實際上也已經去世了有一會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