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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聖心說,「有錢的人是這樣的啊,是我見識少了。我朋友圈的作者、編輯、導演們也見識少了。不過我猜大部分人呢應該也沒這麼誇張吧?」
商隱卻笑笑:「這個已經算一般的了。××××·××××就看過這個,沒看上而已。」
「???」蘇聖心問,「我難道被騙了嗎?我還以為美國那些科技公司創始人們當真就是一群宅男。即使已經是首富了,也穿免費衫、用優惠券,能省點錢就省點錢,網上就有這種照片,大公司的CEO吃飯不想給小費之類的。」
商隱同情地望了他一眼:「醒醒。」
蘇聖心:「…………」
他想:莫非,我是個傻x?
他心裡想:住在這樣的地方吧,外賣好像不太好訂,他才不想要。
同理,剛才那架直升機,放音樂的那個按鍵用了兩年就壞了,質量也太次了,他也不想要。
總之,還是他那間市內公寓以及他那輛新能源車最好。
去那雨屋是個夜裡。
蘇聖心還挺有儀式感,洗了個澡,吹了頭髮,還換了衣服。
雨屋外殼是銀色的,靜靜立於夜空之下。
它其實是藝術性的實驗作品,藝術家們弄出來的,它高度模仿自然界的瓢潑大雨,但屋頂上有感應裝置,人走到哪兒,哪兒的雨就停下來。雨中的人永遠都是乾燥乾淨的,這兩年來它一直在全世界的大型城市巡迴展出。
它一共分三個區域,他們如果正常參觀,那按照規定每個房間都不允許停留超過兩分鐘,有專門的工作人員一批批地放遊客們進入房間,兩分鐘後再把所有人一次性地帶出房間,放下波人進去。據說,即使這樣,參觀的人也排長隊呢。
但現在……隨便玩兒了。
前面兩個場景過後,最後的一個房間是「雨夜中的寂靜都市」。它模仿雨屋的創作者常年居住的紐約,房間裡面光線很暗,幾乎就是夜裡的黑,房間四周的牆壁上是夜間的高大建築,不過,由於光線,樓廈畫面全部都是模模糊糊、晦暗不清的。
屋內下著瓢潑大雨,「雨水」就是絕對的主旋律,人們幾乎只能看見清亮清亮銀針一般的大雨,細密著,閃爍著,也幾乎只能聽見嘩啦嘩啦傾盆一般的聲音。城市的雨瀟瀟沙沙的,將一切都隔絕開來,帶著一種濕潤、清新、洗刷髒污的感覺。
房間上方的角落裡掛著一隻黃色的燈,是圓球形,像月亮。
走進房間,腳下觸感仿佛踏在排水系統的鋼板上。
蘇聖心說:「真新鮮。」
商隱回答:「是。」
這是一場與水的親密互動。
正常來說,在滂沱的大雨當中,沒人可以保持體面。腳、腿,甚至頭臉都會變得濕漉漉的,狼狽不堪,傘死死壓在頭頂上,偶爾掀起一點傘面偷偷看看前方的路。
可現在呢,參觀的人卻可以在大雨里慢慢地轉。看看地上、看看天上、看看周圍。
蘇聖心又想起一件他小時候的事情。
小孩子都喜歡玩兒水,一次,三歲多的蘇聖心見外面剛下過了雨便跑到路邊想跳水坑,就像電視裡的孩子那樣。他的父母當時很忙,便呵斥他:「你這孩子永遠不能懂點事兒!你玩兒水,回來就得洗澡還得洗衣服,你就不能讓你爸媽省省心嗎?」父母語氣非常恐怖,他被嚇到了。
於是,小時候的蘇聖心,不論多想,都從來沒玩兒過水。
但現在呢,他竟然都有個「雨屋」了耶。
走到雨屋的正中央,蘇聖心抬起頭,看看上方,又看看周圍的雨幕,看看腳邊的細流,商隱扳過他的肩膀,他們便開始接吻。
他們頭頂並沒有雨。周圍一圈是乾燥的,可在圓圈外,密集的雨瓢潑而下,耳邊儘是嘩啦啦的暴雨傾盆的聲音。於是,他們仿佛被雨水與整個世界隔絕開來,任由外頭雨打風吹如同末日,他們兩個也依然在細膩地溫存。
沉浸在親吻中,心仿佛也在水裡面,不斷墜落、墜落、墜落。
蘇聖心又想起來,曾經幾次,在拍攝「雨中的吻」時,導演氣得雷霆大發。因為在編劇與導演的想像中,雨中的雨該是浪漫至極的,可實際上呢,因為頭上臉上到處都是水,兩個人的狀態很難是舒服的和輕鬆的,這自然也會表現出來。
這種地方太難得了。
一吻結束,挺突然地,在噼里啪啦的水聲中,蘇聖心就小聲兒地問商隱:「商隱,要一輩子愛彼此嗎?我說的『一輩子』,是指餘生的每一秒,都愛彼此。不是指很多夫妻、情侶那種『大部分時間愛你,小部分時間不愛你,所以我們可以在一起』的一輩子。」
商隱目光打量著他,問:「你已經想好了?」
「想好了。」蘇聖心看著他眼睛,說,「我知道自己可以做到。」
商隱靜靜地聽完了,說:「我也可以做到。」
他的眼神坦蕩蕩的,蘇聖心觀察著他、研判著他,商隱接住他的目光。
可半晌之後蘇聖心終於還是退縮了下,留了後路,想等商隱變卦那天自己不會顯得很蠢,又開了口:「我嘴上肯定說相信你,可實際上,好像也沒很相信。」
商隱說:「你不需要相信。」
蘇聖心不明白了:「……嗯?」
商隱道:「我不喜歡說好聽的。在商周,我從不承諾『幾年以後』,但,我想做到的,我全做到了。所以蘇老師,你說『一輩子』,那你可以在我走完一生時再來審判這段感情,到那時候,你握著我的手、吻著我的唇,看心電圖抻成直線時,別忘了悄悄說上一句你現在相信我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