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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留一片狼藉。
宗主夫人將目光撥回,重新打量起賀蘭時。賀蘭時忍痛挺直脊背任她打量,扯出一個溫婉無害的笑。
她知道,這是她最後的機會。
————
回去的路一片沉默,兩人經過這幾天的大起大落都有些疲憊。聞丹歌還好,她畢竟是「鎮」,還解了刃毒,正是青春大好、前途光明的時候,應落逢卻不這麼想。
從破廟那晚他擁有前世記憶、得她搭救、撞見她落湖到隨她闖進方寸宗和應宗主對峙,再到退婚、拿回母親遺物、徹底和方寸宗了斷......樁樁件件,滴滴點點,全是前世的他傾力無法企及的。
是她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把他從暗無天日的籠子裡救出來,還同他說「我帶你回去吧」。
「回去」,一個璩娘死前殷切叮囑的字眼,一個母親和他苦苦找尋的終點。
回到哪去。
他依舊不知道。
夜涼如水,晚風吹拂,並肩而行的這段路,漫長又短暫。亦如人生短暫如露水,執念漫長到穿越時空。
忽然,聞丹歌指尖停了一隻夜流螢,小心翼翼拿給他看:「看。這小傢伙在發光。」
他點點頭,腦海中閃過一句詞,居然下意識念了出來:「新愁暗生舊恨,更流螢、弄月入紗衣。」
她「啊」了聲,搜腸刮肚想對出下一句,但顯然念詩不是她的強項,便虛心請教:「下一句是什麼?」
夜流螢從不久駐,不一會便撲閃著翅膀向樹林深處飛去。可直到夜流螢徹底沒了蹤影,聞丹歌仍未聽到應落逢的答覆。
她回頭,便見他臉上是夜色都無法掩蓋的緋紅,從耳後一直紅到衣襟深處,引人遐想。
他磕磕絆絆道:「學藝不精、忘、忘了下一句。」
聞丹歌感同身受地點了點頭:「背書這種事情確實艱難。」
她不知道的是,應落逢記憶力極強,幾乎到了過目不忘的程度。而他之所以扯謊,是因為詞的下半句是——
除卻幽花軟草,此情未許人知。
————
院子裡,莫驚春一早便等著他們。見兩個人全須全尾回來,除了某人臉紅得像煮熟的蒸蝦,身上一處擦傷都無,懶懶倚在搖椅上道:「可算回來了,再不回來飯都要冷了。」
聞丹歌警覺:「誰做的飯?你?我先說明我不吃,你不要訛我飯錢......」「哎呀呀,小丹還是這麼喜歡說笑呢。」莫驚春笑著擰了一把她的胳膊,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想讓人知道你是個摳門怪麼,還想不想討相公了?」
聞丹歌反抗,聞丹歌屈服,聞丹歌想討相公:「你有辦法?」
莫驚春笑意更深,拍拍她的肩意味深長道:「你就等著瞧吧。」
直到莫驚春把飯菜上齊,應落逢仍然覺得不真實。他坐立不安地坐在聞丹歌對面,右手邊是前不久還只在書里見過的莫前輩,一時之間以為自己在做夢。
如果不是夢的話......這樣的夜晚,也太似幻覺了吧。
莫驚春就沒想過讓兩個鋸嘴葫蘆開口,率先開了一壇秋梨白,舉杯豪情萬丈:「來!慶賀小丹終於擺脫了那該死的婚約!」
聞丹歌還未說話,應落逢先十分捧場地仰頭喝了一杯。她擔心他大病初癒不能飲酒,扯了扯莫驚春:「你這酒......」「放心,給他喝的是摻了藥的酒,沒事的。」
得了她的保證,聞丹歌依然不放心,時不時打斷莫驚春高漲的情緒讓她少喝酒多吃菜。莫驚春不爽了,叉腰訓她:「多大年紀了又不是小孩子,喝點酒怎麼了!」
聞丹歌冤枉極了:「可是你喝多了會發酒瘋,上一次在乾元城......」「啊啊啊啊啊你不許說不許說!我不要面子的?!」
應落逢端著茶杯,一邊喝水一邊看她們兩人笑鬧。
他從沒見過聞丹歌如此鮮活的模樣,就好像從壁畫上赫赫威名的天兵天將變回了真真實實的凡人,雖然他知道聞丹歌一定不是普通人。可能像這樣見到她和朋友爭吵、大笑,他覺著,仿佛自己也被她歸於「朋友」,不再是單純的被納入羽翼、需要她保護的人。
她也是這樣想的嗎?
「抱歉,這傢伙喝醉了,我帶她去休息。」聞丹歌撈著自己和自己喝得酩酊大醉的莫驚春,抱歉地看了眼應落逢。應落逢連忙擺手表示自己不介意,主動請纓:「需要我幫忙嗎?」
聞丹歌:「如果你願意收拾一下這滿地狼藉的話......」「當然願意。」
於是等她安頓好莫驚春回來,庭院已經被他收拾得纖塵不染。
拂月宗前宗主的審美沒得說,即使是秋末冬初,院中仍然開著許多花。應落逢就站在花架下,看缸里的魚。
聞丹歌湊過去打了聲招呼,發現他看的是蟠龍,一時語塞。好巧不巧,應落逢就對這個感興趣:「鹿角、鷹爪、魚鱗,聞姑娘,你這魚缸里養的是什麼啊?」
聞丹歌:「......是蟠龍。」
「龍?」果不其然,應落逢被她的話嚇了一跳,接著愈發不解,「龍不是祥瑞嗎?庇佑萬民。為什麼它瞧著,十分討厭我?」
當然是因為你吃了他老婆啊......可惡為什麼連一條龍都有伴侶!
話自然不能就這樣告訴他,聞丹歌斟酌字句,道:「其實它不是討厭你,它是討厭我。你跟我走得近了,它就、它就恨屋及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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