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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著床帳內細微的抽噎聲,才著急忙慌跑到床邊,將依然哭成淚人的姑娘攬在懷中。
這兩日裡頭,他瞧陸綺凝每天都去書院授課,除了頭一日他在官衙無法抽身,後面兩日這姑娘在湖心書院,他便在湖心亭。
直至今早兒,他後腳出門,這姑娘暈倒之際,他將人撈起,他懸著的心也能徹底放下了,這姑娘要是摔地上,免不得磕著碰著。
兩日前他問過笑竹,陸書予這樣子能去書院嗎,笑竹說能,親人突逢離世,家人一時緩不過勁兒,在以自己的方式去接受,待人暈倒情緒釋放,一切都會好的。
「哭出來就好了。」南珵安慰道。
陸綺凝哭得愈發厲害,她整整將自個兒困了兩日,她在湖心書院中,還能看到徐夫子教她詩書的影子,聲音輕顫,「明明一切都是真的,為什麼那晚我偏要去牢獄。」
她明明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活生生的人站在她面前,明明一切都是真的。
明明南珵都幫她給徐鴻越殺人一案,爭取了幾日去查。
「那晚我也去了,你不能只怪自己,也得怪我。」南珵將自己頭埋在這姑娘肩上,禍水東引,人總有七情六慾的,今兒不是為父母妻兒,明兒就是為摯友,人活著心本就無時無刻跳動,那毒本就不給人留活路的,但他不願這樣勸,這是他的理智,不是他懷中姑娘的不理智。
陸書予心中恐是已經認定若不是她自己去了,人總能多活些時日的。
稍久,陸綺凝啜泣聲止,她將頭從南珵肩頭挪開,一雙哭得發紅得眸子酸澀熱意未降,鼻音略重,「什麼時候回都城?定日子了嗎?」
她這兩日心無旁騖,跟行屍走肉似的,壓根兒沒問這事。
「待會。」按往常,屍身是不能火化後不下棺的,徐鴻越的屍身,死之次日就火化了,只是放置棺中,以便百姓弔唁。
陸綺凝忽然醒悟,「那我們快些過去。」
二人冬月初接到那送信小廝口信,趕來時,徐鴻越屍身依然被衛朝下了葬,有百姓說瞧見屍身了,就連江大善人都言人確實死了,自然而然就信了,二人單給人守了孝。
落墳半年哉,不可遷,那時陸綺凝還想著來年季夏時節給徐鴻越將牌位遷回南祈都城呢,眼下人未落墓,即遷。
*
這日午後,霧似輕煙,斜風細雨眠,十里街上的百姓不約而同白衣加身,都在等時辰。
官衙內,素綢上金針天絲,隨風高揚,伶人在院中搭了兩日半戲台,如煙如畫,婉轉菩提芳雪落。
正堂內,陸綺凝和南珵孝衣加身,在梓木棺槨前的蒲團上扣了三個頭。
待院中戲曲兒唱過大半,陸綺凝才伸手將那放在棺槨中的骨灰盒抱在懷中,將骨灰帶回都城,不能落棺,那樣會給沿城百姓帶去不便。
再清廉的官死後聲節也會給人詬病,人們對清官死後名節指點遠超貪官污吏,何況她懷中素盒中人身上還著一樁未探清的案子,她懷中的骨灰盒也不過一個簡單的木盒。
陸綺凝闔眼垂眸,一滴淚滴落在木盒上,她在襁褓時,不認生,誰抱她她都笑呵呵的,是以這最後一面她若哭了,便不圓滿了。
南珵一直摟著她肩頭,給人安慰,卻一言未發,陪伴勝過千言萬語。
待院中伶人曲意落幕,陸綺凝長舒一口氣,抬袖將懷中木盒上的眼淚擦拭掉,活生生擠了個笑,「走吧。」
南珵也跟著一笑,「一起出去。」
這笑一開始免不了牽強,陸綺凝和南珵到門口,將骨灰盒交給白羽,送徐鴻越的骨灰回都城,南珵思前想後,還是交由他的貼身侍衛跑一趟,最為妥帖。
沿街百姓說說笑笑,一如既往,目光卻都泛著淚花,且追著那抱著骨灰離去的侍衛,須臾這侍衛跟著幾名護衛,便消失在街頭。
陸綺凝站在台階上,神色有些悵惘,輕聲道:「那背後之人不會平白無故的讓徐伯伯離開的,後頭應該就衝著你我來的。」
那念相思一開始會讓人神志不清,背後之人不會愚蠢到不利用問之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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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初泛漣漪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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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傍晚,綿綿細雨纏綣紛飛,冷落千里。
陸綺凝斜倚著春景堂的左門沿,白花簪發間,眉眼清致卻如同那白日裡未散開的濃霧,憂思不止。
廊蕪下的高掛的宮燈被涼風捎帶來的銀絲敲打著,咚咚咚地聲音像無節奏的弦,眼前瓦當滴水,耳畔琴弦箏箏。
南珵從屋內拿了件月白色蓮紋大氅,給陸綺凝披在身上,他的衣裳已經從隔壁書房全都搬到春景堂了,這姑娘的大氅多俏色,這七天不能外穿。
這件月白色大氅,還是他在箱籠中翻了又翻,才找到的一件他自己的接近白色大氅,想之前還是陸書予攆他在院中鞦韆上睡那次,如今南珵面朝這姑娘,斜瞧著那風雨飄搖的鞦韆,不過未滿月,倒像恍如隔世。
「這文家會不會同徐伯伯去郊外有關?」南珵這話不是空穴來風,他對面姑娘這兩日心神不寧的,那他只好多理理文家這樁憑空消失的大族案子。
他和陸書予當時不過是從牢內將無辜囚犯放離,並一一登門查問,偶然得知文家這樁案子,自那時江南城接二連三的命案,先是死了鹿湘書院的女學生,後死了早死死去的徐鴻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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