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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一句西一句,妙娘子做名角這幾年,不少周旋之話,她都會,但此刻她對坐的是兩位貴人,一位年少任江家家主,一位不過十六乃南祈唯一郡主,她能坐在這兒,聽兩位貴人談話,是她之殊榮。
「民女那日跟珈音娘子攀談,也想開不少,『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①』,珈音娘子層層被選出,民女也能從中學會退卻。」妙娘子生在江南,自幼喜愛吟唱,入了戲園子,更是奮勉,聲音自帶著江南糯糯,鶯啼婉轉。
「江南雙姝,不如妙娘子回頭跟珈音娘子商量一番,來日待書院學生秋闈時,再來遙祝一番,如何?」陸綺凝道,江南戲園子每年在其中的娘子都會比試,一較高下,是無雙姝之意的,各個都像掙得頭籌,畢竟台下數十年,若無上台機會,摧心摧意志。
若想讓戲園裡管事有開雙姝意,只光今日兩位娘子造勢不足以,還需狠勁兒推一把才是,台上吟唱完,學生高中時,乃江南一大喜事焉,想來那管事是會深思一番的。
*
竹林深處有一竹屋,僻靜陰涼,揚灰如鼻,席策推門而入,引她輕咳幾聲,陸綺凝告訴她這裡竹屋隱蔽,即便南珵攔不住多久,住持也不會很快找到這裡。
她進屋,將竹屋門關起,光亮逐漸消退,只剩下那扇漏風窗子將陽光切的絲絲縷縷,恍如隔世,她幼時,家中雙親整日在鋪子忙完,歸家都會從路上給她帶好吃的,輾轉夢中,次次想起那情景,她都不自覺落淚。
次日一醒來,濕潤引枕訴說著她的心腸,怎麼就會發生那樣之事呢,她家跟沈家明明交好,為何說變就變,為何偏偏她雙親被活活燒死。
席策慢慢將身子蹲下來,她坐在竹屋地面,抱著雙膝,眼淚無止境地落,她心疼道:「被燒死該有多疼啊。」
行至竹屋門外的沈翎欲推門而入的手頓了頓,剛屋內女子口中那句話,讓他無暇再面對她,卻又轉念一想,他這些天一直都在尋求出寺廟機會,一直未等來。好不容易出來一遭,怎能不見見他日思夜想之人。
席策將下巴抵在雙膝上,眼淚沾濕她的衣裳,那被「吱呀」一聲推開的竹門,刺眼的陽光一躍而進,她抬手抵在眼前,當那扇門再次被關上,她的淚水瞬間收了起來。
她知曉自個求太子妃,相見沈翎一面目的為何,更曉太子妃讓她在這裡等沈翎目的為何,是為了幫她查清當年真相,她父母之死並不單單是一樁命案,雖然肇事者已被殺,她心底里也想弄得明白,到底她父母除了挨著沈家路,還挨著誰的路。
「沈郎君來此為何?」席策濕紅地眼眸微抬,語氣裡帶了些吃驚,她要裝作不知。
沈翎一手背在身後,一手貼在腹前,完全沒帶髮修行時的做派,他見住持被太子殿下帶離,他也找了個由頭大步離開,一直跟在席策身後,只盼能與人說上兩句話。
「來看你。」
席策苦澀一笑,幼時那樣好的光景,在她見到沈翎這刻便以煙消雲散了,如此也了卻她心所願,「沈郎君莫不是忘了,你是殺我雙親仇人的孩子,居然來看我,怎麼佛光庇佑之地,竟容你日思夜想女子呢。」
「靜檀。」沈翎綿綿喊一聲,便被席策一聲打斷。
「別玷污我的小字,你不配!」
她的小字叫靜檀,取意閒靜木心,若非她想弄清楚她雙親死亡背後搗鬼之人還有誰,今日就是沈翎死期!
席策靜靜坐著,她連起身都未起,眼中堅定,她剛大吼一聲,此刻又軟聲下來,句句誅心:「沈郎君不如想想,待會如何跟住持交差吧。」
沈翎避而不談這話,另起他話,「你過得好嗎?」
席策依然不想理這人,只蔑視地盯著沈翎,一言不發,她不需要莫須有的關心,若真關心倒不如在她眼前自殺!
以解她心中仇恨難遮。
沈翎緊接著又說了幾句關心席策的話,都得不到人的回應,他索性也坐了下來,接著滔滔不絕,「我雙親的過失,我會如你所願。」
「不是過失,是蓄意謀害,你也該下地獄。」席策眸中陰冷,她說的越平靜,她心中越想殺沈翎,什麼往日青梅竹馬,她不需要,她只要沈家統統去死!
席策估摸著時辰差不多,便先行一步離開竹屋,回了竹林長廊,又恢復了祥容。
「怎得去了這般久,快坐下歇歇。」江錦羨說話做事遊刃有餘。
陸綺凝見席策也朝她微微頷首,她才接著剛說的道:「珈音娘子跟妙娘子合該是江南雙姝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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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①出處:《醒世恆言·卷一》
第67章 水佩衣裳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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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策頷首道:「太子妃娘娘說的是。」她勤學曲意,不當江南名角可惜了,但若能雙姝齊開,不失為周全。
竹葉新嫩,遮陰蔽日,替長廊下的姑娘擋下不少燥意。
陸綺凝手中宮扇輕輕搖著,她側眸而上,眺望竹林,鬱鬱蒼蒼的翠竹仿若有萬道金光乍現,隨風輕輕搖曳,像弦音淨人心。
擠擠挨挨朦朧色,重重疊疊空靈姿。
在檐廊下的幾位姑娘都笑顏軟語的,爽朗如清鈴悅耳笑聲時不時傳出,直到月川亭一江家婢女面色焦急,一路小跑來稟。
「太子妃,小姐。」那婢女先朝人施禮,「昭蘭寺那位『一和尚』自殘了,還在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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