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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個人就會和別人有牽扯,哪怕容攸然沒有爸爸媽媽,也會有別的親戚朋友。
可是容攸然太獨了。
不想他說的越多,褚崢的臉色黑得越來越沉,一團烈火在他的心脈里橫衝直撞,攪和得他煩躁不已。
到最後,褚崢的唇線已經拉的極為平整。
男人眸色深沉的仿佛兩塊濃郁的墨潭,他打斷霍曙明,原本手中的水杯被他攥得更緊:「你知道他現在是什麼學歷?」
「高中吧,當初他投簡歷的時候,就填到了高中。」
「他沒提他姑姑?」
霍曙明狐疑:「姑姑?什麼姑姑?沒聽他說啊,他還沒成年就出來找事做了。」
水杯重重的落在桌上。
霍曙明愣了愣,他沒想到居然能從褚崢臉上看到生氣的跡象。
「褚哥……怎麼了?」
他看過去,褚崢眉眼早就已經擰了起來,猶如深淵,亦如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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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崢還記得自己要離開的時間。
是八月月末。
夏雨連綿,空氣潮濕濃郁,仿佛想要奪取人的呼吸。
在這片窒息感中,他收到了上面的電話,讓他即刻回去。可那個時候他已經結識了某個張牙舞爪的小刺蝟,沒有人護著,也堅持豎起自己的刺,哪怕頭破血流也要滾得遠遠的,然後橫衝直撞、刺稜稜地衝上去。
接通電話的時候沒有瞞著容攸然。
容攸然在旁邊聽著,捧著從水井裡撈出來,已經切開的半個大西瓜,少年盤著腿坐在涼蓆上,他剛洗完澡,白T恤不知因為新汗還是空氣里的潮氣,微微貼在後背的脊柱,腰線纖細而有韌性。
等他放下電話看過去,少年側臉鼓鼓囊囊,吃瓜的動作停了下來。
眉頭皺得快打結,表情又臭又硬。
他失笑:「怎麼了?這瓜不甜?」
容攸然搖搖頭,他吞咽下那口冰瓜,聲音稍顯乾澀:「你要走了?」
剛放下電話的褚崢垂眸,聲音也有些低:「嗯。」
二人都沒說話,外面下著磅礴的大雨,沉悶中夾著電閃雷鳴的聲音。
最後他就看容攸然低下了頭頭,手上的不鏽鋼勺子一下又一下地戳著鮮紅多汁的西瓜,果肉卻一口都沒往嘴裡送,他看著西瓜汁液迸出,甜液和艷紅的果肉隨著少年乾瘦的手上動作,慢慢變得潮潤,糜爛……
少年的動作無意識的持續了許久。
可心湖驚起漣漪的人變成了褚崢:「你後面怎麼辦?」
「我?」
「你……母親不在,父親也不在。」
「……」
少年低頭看著懷裡亂七八糟的西瓜,他捧著西瓜,一口喝下他剛剛砸弄出來的汁液。容攸然頭也不抬,隨後扯了桌上的紙巾,擦了擦嘴,恢復了之前那種無所畏懼的模樣。
「我一個人能過得很好。」容攸然不在意扯扯頭髮道。
「可你沒有監護人」褚崢不贊同。
「……我有。」
「當真?」
「……」
「我騙你幹什麼!」容攸然視線飄忽了一瞬,似乎有些惱羞成怒,但接下來,他的語速很快,快到流暢無比,一點沒有謊言的跡象,「我姑姑就在市里工作,她平時很喜歡我,但是不喜歡我那個入了牢的狗爹,不過現在那個狗東西不在了,等我聯繫上姑姑,我就想辦法轉到市里讀書。」
「那你現在和那個姑姑通個電話。」
「現在大白天,她還在上班。」
「容攸然,你是不是在騙我?」
「……我怎麼會騙你?」
不過當天晚上,容攸然的確在褚崢親眼盯著的情況下,撥通了一個電話。
對方是一個溫柔的女音,聽到容攸然的聲音,凝滯了一瞬,隨後兩人磕磕巴巴地說了幾句,掛電話前,對方說過兩天來看他。
容攸然放下電話,明顯鬆了一口氣:「說完了。」
像是尋到了什麼保證——
他歪頭看向褚崢,露出兩顆虎牙,眼眸閃著頂燈柔淡的炫彩。
「你看,我姑姑會管我。」
「嗯。」
覺察出容攸然的高興,褚崢卻不似那麼放心。
容攸然驀然出聲:「那你回去好好工作,好好掙錢。」
褚崢:「好。」
不知時間蔓延到哪一秒,老屋突然有一處漏了水,水滴打在容攸然的額頭上,他草草地伸手抹去,卻不知何時,把微揚眼尾磨得異樣濕紅。
容攸然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不舒服。
但他還在眯著笑:「你記得給我留個地址。」
褚崢愣了愣,舒展了眉眼:「好。」
就這麼簡單的一段對話,容攸然就像尋到了糧食的小老鼠,他一拳抵上了他的腰,隔著褚崢黑色的T恤,少年的嘴角向上翹起一道彎彎的弧。
「我會去找你的。一定會。」
第10章
容攸然從洗手間回來,就發現氣氛陡然變質。
霍曙明看著他,但那張原本還勉強能看的臉現在慈祥的和個老媽子一樣。
容攸然的學歷霍曙明百分之一百能確定就是高中,這一點霍曙明記得很清楚。他劇組裡編劇的學歷高,就容攸然一枝獨「秀」,高中畢業就沒念書了,奈何容攸然的稿子實在寫得太過靈性,他就在一眾心儀的編劇裡面留了容攸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