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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何兄。”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我就送到這裡,告辭!”
“告辭!”
李成目送何掉頭回城,消失在夜色之中,這些天的包袱一下子卸掉了,長出一口氣,正轉身考慮要去哪裡,一聲哨響,先是上來一輛馬車,然後四周十幾個黑影不動聲色的圍了上來。
“你是誰?”
這些是什麼人,楚兵?土匪?李成不知道該不該回答。
“你是李成麼?”
這下更不敢回答了,莫非是不能公開處死自己,要玩陰招暗殺?
“你是李成麼?”
見問不出結果,他們越圍越近,到了能看清雙方的距離,為首那人呼喊一聲:“王隊長,你看是也不是?”
他身後轉出一人,仔細打量了李成,說:“我敢肯定就是他,剛才茶水倒在身上,現在還有水漬呢。”
“辛苦了,這是你應得的。”
那王隊長領了錢,趕緊塞到口袋裡,千恩萬謝而去。李成趁機摸索著包裹,看到底有沒有槍。
為首的哈哈大笑:“先生勿驚,溫財神派我們來救你的。”
一同上了馬車,那人說:“楚國事變,先生失敗被擒,消息傳到洛陽,溫財神焦慮不安,讓我們來搭救。起先鈞台宮只是含糊推辭,並不放人,溫財神一怒之下放出狠話,如果李成有什麼三長兩短,立刻撤出所有在楚國的資金和工廠,執政這才答應免除死刑。我們與何進聯繫上,商量出這麼個辦法來把先生弄出來。”
李成感激萬分,這下終於逃出生天,整個人幾乎頓時空掉,就此沉沉睡去。
一路上,他們左右打點上下疏通,輕鬆通過楚國各處關卡,到了荊州,天高皇帝遠,更兼是何進的領地,這裡絲毫沒看見要抓人的意思。到了晉國境內,李成終於敢下車露面,由於荊州廣大,大部屬於楚國,晉國也占據了一部分,眾人在晉荊州火車站上了車,包了一節車廂,直抵曲沃。
到了曲沃火車站,李成心神不寧的下了車,正要問陪同的人準備去哪,突然一個碗伸到了面前。李訝然的順著拿碗的手看過去,一個約莫四,五十歲的粗壯漢子,又黑又呆,眼珠偶爾轉幾下,表示他還在等待。
陪同很是厭惡,說:“堂堂男兒,頂天立地,又不缺胳膊少腿的,在這裡乞討,丟不丟人?”
那人被罵得羞慚滿面,但還是把碗對著眾人。
“你這廝要不要臉啊,再不走喊巡捕啦。“
他拉著李成袖子哀求道:“千萬別喊巡捕,我兄弟得了重病,實在沒錢醫治,我才這麼幹的,大爺不願給,我走就是,我走就是。”
李成喊住他:“你叫什麼名字,你的兄弟得了什麼病,現在哪,能帶我們去看看麼?”
“王保國。”
若是真的,一定要幫助那麼可憐的人,若是假的,當場揭穿,報告巡捕抓起來,最恨的就是這些裝病賣痛的敗類了。
王保國帶了路,出了站,七轉八拐的,越來越偏僻,以至於有種走到另一個世界的感覺,到了小巷子深處一間很簡陋的瓦房前,推開破舊的木門,吱吱呀呀的聲響過後,李成倒吸一口涼氣,地下坑坑窪窪,擺設幾乎沒有,外面陽光正大,屋內卻仿佛夜間,昏暗陰冷,四個人或站或蹲的看著來者。房中一張木床上,躺著一個人,黑乎乎的被子蓋著,也不知道是活著還是死了。
住的這些人看起來和王保國一樣,又黑又髒,還渾身透出一股傻氣。床邊里側有著房子裡唯一的凳子,上面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幾疊好像衣服的東西,李成好奇的湊過去。
“不要動!”
原本木訥的王保國,突然激動起來。李成退了兩步:“好,好,我不動,我不動。”
王保國走過去,撫摸著那些乾淨得和這個房子不協調的衣服,表情凝重:“請原諒,這些是我們的軍裝,別人不能隨便動的。”
“你們是軍人?”
王把第一件衣服拿起,臂章繡有“第一鎮”字樣。
“既然是軍人,怎麼會住在這裡?”
“我們追隨監國,在南方受了傷,軍隊將我們帶回絳城,見傷勢無法治好,就在火車站拋棄了我們。我們六人無家可歸,決定一起生活。開始只能露宿街頭,後來住在這屋子裡的一家人莫名其妙的全死了,沒人敢住,我們就搬進來住下。到處做工,只能勉強餬口,前幾天磚頭的舊傷發作,我們抬去醫院,醫生先要一元門診費才肯救治,我們五個摸遍全身只湊得九毛四分,醫院又不肯賒錢,我只好厚著臉皮去乞討,總強過自己要面子,看著兄弟在眼前死掉。”
李成走近床頭,這個綽號叫磚頭的人整條右臂蕩然無存,包紮處發黑,流淌膿血,味道刺鼻,其人已經昏迷不醒。住的地方這麼陰暗潮濕,又不注意衛生,穿的衣服蓋的被子好像燒焦一樣,再加上生活窮困,有這樣嚴重的傷勢,不發作倒才奇怪呢。
李成掏出一把錢塞給王保國,說:“我不是醫生,也只能做到這麼多了,你們拿著這些錢治好他吧。”沒想到保國和其他四人撲通跪下來:“大爺的恩情,我們來生做牛做馬也要報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