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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欣然落筆,封面書:晉南方兵團總司令致楚三郡大都督何進。略:自從與大都督壽春一別,已有數載。當日酒中戲言,不想今日果沙場對陣,不可不謂造化弄人耳!既為兄弟,一世相扶。吾常思何兄話語,感慨萬千。人生一世,不過數十載耳,至今寒來暑往,世間已有多少生離死別。今兩軍對壘,一勝一敗,敗者無立錐之地,勝者亦傷亡慘重。生靈塗炭,兄弟相殘,想來痛心。何兄瀟灑爽快,令小弟敬佩不已,何不放下一切,自由自在。無論勝敗,晉國都保證何兄周全,那時天下任意來去,隨意居住,財富無盡,超乎律法之上,暢遊於人間四方,樂得一世逍遙,豈不快哉!優劣立分,望何兄早日定奪。盼君回音,翹首以待。
信使出發,半日後即得書返回。李成拆開來看:司令展信康泰!聞總司令向來安好,何某亦感快慰。往昔季友伯兄,一旦對決於戰場,何某亦嗟呀不已。怎奈國恩厚重,何某與寧總督誓言報效,縱有金山銀山不為所動,何況雲遊散人乎!雖各為其主,戰陣不必留情,然兩軍不斬來使,若有戰和事情,可放心來往。落筆三思,沙場勿思。
李成看完,嘆息一聲,丟到地上。葉偉拾起,看了一遍,哈哈大笑。李成驚訝:“參謀長何故發笑?”
葉偉反問:“信中寫了什麼?”
李成神情黯淡,語氣也有力無力:“心如頑石不可說,只有戰場見勝負。除此之外還有什麼?”
葉偉一彈信紙,說:“非也,非也。表面看來,一派盡忠報國,滿紙卻透露別的意思。依我看來,其意有三:何進與寧氏心意一致,說何必先說寧,這是其一;何進表面做出忠君報國的樣子,內地里卻為談判大開方便之門,這是其二;何寧兩人,既不會做寓公閒人,又不要金銀財寶,至於要的是什麼,我們能不能給,只有親自去問了,這是其三。”
聽了這番分析,李成也來了興趣:“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葉偉看著茫茫夜色,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李成吃驚不小:“參謀長的意思是我們一起去勸降寧氏?”
葉偉勸道:“萬萬不可。何進奸詐,寧氏深謀,你我同去,必被所擒,只可一人前去。”
兩人抓鬮,李成占到“去”字,便要動身,葉偉忙說:“何進向來奸鄙,卻極為推崇寧氏,可見寧氏對何進影響之大。倘說服此人,何進必降。我亦知寧完我心思深沉,深藏不露。司令既去,不可小瞧了此人。”隨後將談判要點一一道來。李成遂帶六名衛兵直抵楚軍寧部大營,對把門士兵說是寧將軍西北親戚。士兵聽了,進去通報。不久便有人出來迎接。
李成於路上窺探寧軍虛實。寧完我自從謀反失敗,被奪權削兵,元氣大傷。不久何進崛起,壽春驚疑,對廬江放鬆警惕,寧氏趁機積聚力量,暗地裡招兵買馬。至晉楚開戰,已擁兵七萬,晉軍攻到廬江,為避鋒芒保存實力,寧完我一槍未放,帶部隊直接撤到豫章。趁兩國大軍對壘,與何進一起出兵,以觀成敗。
平日裡裝傻充愣,暗地裡積蓄力量,遇到強敵一味退讓,但在關鍵時刻,卻擁兵自重,誰也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麼,誰都怕他在背後捅上一刀,由此可見,此人心機之深,不亞於何進。
寧部紀律嚴明,巡邏頻繁,士兵雄壯,武器精良,甚至與晉國中央軍或者楚國近衛軍相比都毫不遜色。李成越看越是心驚,方信葉偉之語。進入中軍大營,寧完我揮手撤去大半衛士,笑道:“何進說的果然沒錯,真的只有一個人來。李老弟請放心,這裡全是我心腹,有什麼話只管說。”
李成愣了一下,說:“既然寧兄如此直接,我也打開窗子說亮話。眼下兩軍對壘,寧兄與何進的力量舉足輕重,我希望貴部能夠投誠加入我軍。”
寧完我沉思良久,忽然問:“司令,你的信仰是什麼?”
李成聽到這個跟戰爭無關的話題,不知道他有什麼意圖,沉默不語。
果然,寧氏開口說道:“曾經我也是個少年,也曾熱血沸騰,也想為國家做一番事業,也想為人民謀福祉。隋末大**,我沖在最前方,被捕入獄。巡捕問我為什麼要鬧事,難道不知道面前是一堵牆嗎?我回答這是一堵朽牆,用力一推就倒了。結果那巡捕笑著對我說,他就是那牆上的一塊磚,要我先推倒他試試。接著我就被幾塊板磚打了整整一晚。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躺在垃圾箱裡面,雙腿打斷,奄奄一息。同學們發現我,急忙抬到醫院,這才把我從鬼門關給拉了回來。”
李成嗟呀不已,還不知道寧氏有這樣的往事,寧完我看了看李成,嘆了一口氣,繼續說:“從那天起,我才知道死亡不是喊喊口號時那麼簡單,死是會疼的,死會讓你失去一切的,死是讓你連死都無法再嘗試和誇口的事情。在那之前,我和其他少年一樣,覺得自己可以拯救這個國家,覺得自己可以改變世界,覺得為了理想而拋棄生命只是一句話的事情。但是從那天起,我放棄了這個世界,只保護我自己。從那天起,我只信仰我自己!第二天我棄文從武,待潘氏崛起壽春,我便投奔楚軍。因我作戰勇猛,積功升至廬江副都督,後來楚晉爆發三郡大戰,原廬江總督被高傑打死,我便成為廬江最高軍政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