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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村子,左銳與李成告別,兜售貨物去了。李成打聽共進軍的消息,村民一見兩人軍裝,唯恐避之不及,後來村長聞訊趕來,帶兩人到村中的大社堂。
村長約莫五六十歲,穿著的布鞋滿是泥土,褲腿卷到膝蓋以上,一身灰暗,說話的時候還吧嗒吧嗒抽著長旱菸:“不知長官駕到,未能迎接,死罪,死罪。那些叛亂標語都是匪軍張貼的,我馬上叫人去撕掉。”說的是死罪,可卻沒有半分歉意,好像該道歉的是李成他們。
李成也知道此刻村子在匪軍手中,容不得自己不低頭:“老人家言過了,那些東西無所謂。我受中央軍李司令的委託,想和共進軍取得聯繫,不知可否……“
社堂大門是敞開的,因此有許多村民在外面圍觀,當李成說出“中央軍李司令”,村民情緒一下激動起來,小孩子撿起石塊就扔進來,衛兵拔出槍,怒目而視,人群一鬨而散。
李成怪道:“他們怎麼對中央軍如此反感?”
村長停下手中的煙,連聲嘆息:“還不都是李必發將軍做的好事。”
“願聞其詳。”
村長磕了磕菸灰,又抽了起來:“事太多,說不完。就以我自己來說吧,李必發將軍趕走共進軍之後,算了一筆帳,硬說我拖欠政府三十元的稅,天啊,我傾家蕩產也出不起,賣了妻子和女兒,還是湊不夠,最後把我關到潼關的監獄裡去,一天打上幾遍,就在我感覺自己要死的時候,共進軍打敗了中央軍,把潼關包圍起來,李必發將軍害怕,答應了葉公子的減免稅率,釋放囚犯,潼關以西不得駐軍的條件,我這才被放出來。”
屋外的村民又聚集起來,有個青年大聲說:“中央軍經過的村子,血有幾寸厚,沒有一個活人,只有吃屍體吃到變異的狗!”
“中央軍把男人殺死,侮辱女人,軍官先挑好看的,剩下的給士兵挑,連士兵都不要的,就運到大城市,全部塞到麻袋裡,一元一個,他們說這是土匪家屬,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子!”
村民們越說越激動,有的攥緊拳頭走進屋內,衛兵不住後退,李成冷汗直冒,此刻不解釋清楚,只怕死在這裡,分辯道:“以前的軍隊是很壞,但是這次來的中央軍呢,有沒有幹壞事?”
這下人們愣住了,看樣子確實說不出新軍的毛病,村長趕緊說:“長官是新軍司令派來和共進軍聯絡的,興許和上次一樣,談判了就不打仗了。你們瞎起什麼哄,還嫌惹的禍不多嗎?”
人群漸漸散去,李成抹了一把汗,好險,發哥以前幹的好事,差點害死自己,回去揍他一頓!
一個穿著開襠褲,掛著鼻涕,頭很大的男孩子跑進來,拉著李成的手說:“如果不打仗了,我就把自己最喜歡的小泥人送給你,好不好?”
“好。”
村長看著大頭跑走,說:“共進軍現在也不在村子裡,這樣吧,你在我這裡休息一晚,明天帶你找他們。”
當晚李成與村長在大社堂裡屋休息。半夜,李成忽然感到床在抖動,爬起來借著月光一看,村長口吐白沫,蜷縮成一團,全身不住發抖,表情恐怖,好似中邪。李成嚇了一跳,趕緊跳下床,連聲呼喚,外屋衛兵衝進來,見此情形,從衣袋中掏出一個金黃色的小丸,放到村長的煙槍里,用火燒烤後遞過去,村長用貪婪的吸了幾大口,才漸漸的停止了抽搐,呼吸也慢慢平緩下來。
李成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這、這、這是什麼?”
衛兵閃爍其詞:“福壽膏。”
李成雖聽不明白,但隱約覺得是個不好的東西,加重語氣追問:“到底是什麼?”
村長恢復了正常,為衛兵辯解道:“長官不要怪罪他,這是鴉片。”
自己隨便挑的衛兵,還有這裡的村長居然隨身都有鴉片,李成倒吸一口涼氣:“為什麼士兵會有鴉片?這裡吸毒到底是什麼狀況?”
衛兵低著頭:“不敢說人人都吸,也是吸毒成風,官民皆吸,已是公開的秘密了。”
李成大怒:“涼州官員不管嗎?”
村長說:“政府只管收稅,不問其他。反倒是葉公子規定,共進軍管轄的地方,各村種植鴉片的土地不得超過種植地的十分之五,而且鴉片由共進黨統一收購,只留下百分之八作為藥物內銷,其餘出售給外地商人。”
李成嘆息:“政府尚且不如土匪。我有何面目去談判?”
當晚三人滿懷心事,各自睡去。第二日清晨,李成起身,不見了村長,與衛兵在社堂吃完早飯,正在猶豫是不是回城,村長帶著一個漢子進來了。
漢子大約三十多歲,方臉,鷹鼻,稜角分明,眼光掃過,鋒利似刀劍,一看就知道農家出身,打過硬仗。村長略為介紹:“這就是共進軍的聯絡員鄧先生,這位是中央軍的葉參謀。”兩人見過,鄧聯絡員說:“事不宜遲,我們立刻動身去桑榆見葉公子。”
三人很快騎馬離開村子,向西方前進。李成與衛兵的馬高大強健,聯絡員的馬卻嬴弱不堪,問道:“共進黨的軍官用的馬這樣疲憊,那軍隊的馬不是更差?”
聯絡員聽完笑了起來,笑的聲音洪亮刺耳,他說:“不,不。只有後方才用這種老狗,好的馬全都送到前線去了,不然怎麼和你們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