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騫珪跟鄭老頭都是有夢想的人,也想打造個太平盛世。但是土地這事兒吧,實在是太大了。
他們心裡也有些發怵。
昀哥兒將烤好的牛肉放在兩個碟子裡面,然後對守在不遠處的狗子喊道:「狗子,幫我拿去給娘親還有二娘,快點去,別讓烤肉涼了,涼了就不好吃了。」
狗子麻溜跑過來,端了碟子就跑。
「重新烤,咱們還有很多呢。」昀哥兒放好了生牛肉,這才道:「騫公,咱們不說梁國如今的困勢,只說從三皇五帝開始,咱們這片大地上的朝代一直都是統一、滅亡再統一。
千古第一人如始皇帝,開始也想以始皇帝起而後傳一世二世至萬萬世,實則不過二世而亡。
以人為鏡,可以知得失,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①從歷史各朝代的興衰更迭來看,往往都是剛剛開國時百廢待興,而後迎來中興盛世,最後盛極而衰。這就是天下大勢所趨啊,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為何會有這樣的大勢,這都是因為每個王朝新建之時都是剛剛經歷過多年戰亂,中原大地人口死亡極其慘重,甚至不少豪族、世家也會在戰爭中遭受兵亂而破家滅族。
一旦天下初安,那這個朝廷就會處在一個人口稀薄卻空地極多的狀況。只要這個皇帝不傻,稍稍休養生息就會得到一個盛世。
而到了中後期,原本百姓手中的田地就開始因為各種原因集中在了少許人手中,作為以農業稅為主要稅收的朝代,這種情況下基本都會造成百姓破產,而那些大量集中土地的人卻不會交稅,反而還想從他們身上壓榨出最後的血跟汗,於是活不下去的人只能造反了。
於是下一次造反就開始了,等再一次通過戰爭死去太多人之後,就會有一個新生的朝代順應天命而生,如此反覆。」
鄭左生握著夾子的手在抖。
他聽到了什麼…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這是一個四歲都不到的孩子能說出來的話嗎?
他甚至還沒有正式開蒙,不過是跟李復還有他學了一些字,然後自己看了一些史書而已。
鄭左生甚至極度不可置信去看李復,這是你李復能生出來的孩子!?
這不是早慧,這是天生聖人啊。
鄭左生一面驚恐地意識到這樣一個孩子,梁國已經大亂,現在群雄並起。可就沖昀哥兒這樣的才情跟認知,他合該有資格在這場天下籌謀中走上一場。
可另外一方面鄭左生也痛苦於這個孩子為什麼是李復的孩子,如果他是梁氏後人,這梁朝國祚最少也能跟劉皇叔一樣力挽狂瀾,再延百年啊。
騫珪則是認真思索著昀哥兒的話,這樣的道理他不是不明白,這是昀哥兒總結得太過透徹,連他都無法這麼簡潔幹練地說破王朝興衰更迭的原因。
「所以我想實現真正的溥天之下,莫非王土。②就跟堎底下鄉一樣,所有土地全部收歸公有。我可以分配出去,但是不允許買賣,這樣就能避免以后土地大量集中在個人身上。
我知道咱們是官兵,不能做強搶之事。所以我一個月前就已經派出了人去兩縣做調查,體察民情的同時也自己做實際考察。
對於個人手中土地大量集中的人,目前我出了三個方案。第一種是經過調查之後,發現部分大戶在集中土地的過程中手段極其殘忍,幾乎是以坑蒙拐騙或者強買強賣等方式收取的他人土地,甚至在這個過程中逼死過大量人命,那就是罰沒田產收繳錢財並將人收牢處置。
第二種就是經過調查,手段相對溫和地取得了田產,並自己手中甚至可能有隱田或者他人掛靠田產等。那麼隱田、藏田跟掛靠部分全部沒收,而其餘部分則以高於市場將多倍的價格買下,收歸公用。
另外就是豪門世家這些人的田產,一部分李氏可以承認他們田產繼續歸他們自身,不進行沒收甚至分田的時候還會依據人口給他們分新的田地。
但這些不沒收田產要額外登記造冊,他們同樣不得私自買賣,並要認可在九十九年後,這些不沒收田產重新回歸公用,之後由朝廷進行分配。」
這是昀哥兒對世家豪族的妥協,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每個人都不可能盡善盡美地解決所有事,九十九年啊,誰知道百年後會發生什麼事呢,短命的王朝又不是沒有。只要李氏承認這一點,估計那些世家大族的接受度會好很多。
這些歷史遺留問題,到時候就交給下一代去處理好了。
再說也不一定是下一代,昀哥兒摸了摸自己白嫩嫩的下巴,他還這么小,努力活活說不定就活到了。
果然越聽到後面,騫珪凝重的神色就稍稍散去了一些。要是這樣的話,是還有緩衝餘地的,至少不會讓一些世家大族的反叛心那麼重。
而且如果最終結果真的按照昀哥兒這樣去走,這簡直就是真正的打造一個萬世之基的王朝啊。
騫珪只要一想李氏周朝復辟,然後又打造出一個萬萬世的王朝,他整個人只覺得一股熱血竄到大腦!
這樣的王朝要是誕生在他手上,那種成就感!!!
最最關鍵的是他的名字一定會流芳千古,為世人銘記。騫珪這平常把優雅做到極致的帥大叔,這會兒都激動得面色通紅。
倒是鄭左生難受死了,昀哥兒說到後面簡直就是在明明白白地瓜分梁國了。這梁國還沒亡呢,你也撐死還只有兩縣之地呢,已經在想統一天下之後收田分田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