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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當士卒匯聚足足有了三四千人後,曲行沒有先去找閻兵,而是抬著褚忠直接去了此地糧倉。
糧草是這鄢陵縣看管最為嚴密的地方,閻兵的兩千精兵,其中就有五百人隔幾日輪班,時刻守在四周。
「諸位,隨我飽食兩日,冒雪歸家!!」
這場暴亂來得太突然,而且這次曲行這些人多少都有了準備。大多數的士卒雖然武器不夠精良,可手中多少都有趁手的物件。
而且這次,人太多了!
三四千人瘋了一樣衝上去,那五百精銳著急忙慌開弓射箭,而後再用長刀劈砍重重地劈砍那些湧上的士卒。
可這一次這些士卒瘋了。
他們幾乎是用人命抵住了一波波的箭雨,等後面的士卒終於衝到了那些精銳士卒面前,他們就開始受到對方更優良兵器的攻擊,那些鋒利堅硬的長刀可以輕易劈砍斷他們手中卷刃的刀劍。
可那又如何。
他們要回家啊!
這樣的信念讓他們卻用血肉之軀跟長刀去對抗。
——咻
厚重的長刀被一名士卒從上到下狠狠劈砍下去,它輕而易舉劈砍進自己身前士卒的肩膀,甚至借著慣性幾乎砍入到了胸口,這個手腳浮腫的士卒已經沒有了活下去的可能。
這個死了,那就劈砍下一個。
足夠精銳的士兵是好幾場戰爭後活下來的人,他們早已心腸麻木,對鮮血跟人命不會有任何的敬畏感。
他要將長刀抽出來,然後去劈砍下一個反叛者。
可他一動,竟然發現沒有抽動長刀。
這名戰場精英下意識扭頭,然後他看到這個已經出氣多進氣少,甚至身上都沒有戰場士卒氣質的中年人竟然雙手死死抓著他的長刀。長刀鋒利,用力之下,他的一隻手掌幾乎是半切斷了。
「鬆開!」
疼痛早已讓這個不知姓名的中年漢子聽不到什麼話了,他只是憑著最後一口氣抓著,一直抓著。
不知為何,這名精銳士卒忽然從心底冒出了一絲涼意。
這些人真得瘋了。
戰場最忌分神,精銳士卒被震懾心神的剎那,旁邊一名士卒就在吼叫舉著大石頭向他頭上咚地砸了過來。
精銳士卒瞬間腦漿迸裂,他緩慢倒下的時候將那名也已經咽氣的中年男子一起帶著砸落在地。
兩條人命就這樣悄無聲息終結在這裡。
隨著時間漸漸流逝,終究是曲行等士卒占了人數優勢。而手中的兵器再鋒利又如何,終究會在砍殺中漸漸卷刃。終於,此地恢復了平靜。五百精銳被砍殺殆盡,而曲行等士卒付出的代價就是他們死的人是對方的三倍之多。
曲行幸運的還活著。
他踉蹌著站起來,而後一腳踢開糧倉的大門。
裡面是一糧倉的食物,如果給兩萬士卒頓頓飽食,大概也就吃四五天。怪不得伙房將他們吃的飯食壓到了極致,真的是糧食不多了。
曲行按壓著疼到扭曲的肚子,他沐血而喊:「糧食盡在此處,你我且來分潤!」
金燦燦的粟米就在眼前,就算還有一些膽小的士卒不敢動手,此刻也顧不得其他,立即加入到了搶糧的隊伍中。
他們太餓了。
很快,活著的士卒將那些營帳拆卸用作燃燒之物,一個個火堆燃燒了起來,其上烹煮著食物。
在堆滿了屍體與鮮血遍地的雪地上,這群還活著的人開始狼吞虎咽地吃起一碗碗的粟米飯。一碗厚實的粟米粥落肚的時候,渾渾噩噩的褚忠竟然都清醒了過來。
吃飽喝足的當日,兩萬人的士卒在褚忠為首曲行為輔的帶領下,徹底衝擊了閻兵的剩餘隊伍。最終,閻兵被憤怒的士卒砍下了頭顱,而後屍首被掛在荒郊野外只等野獸啃食殆盡。
……
兩日後的豫州許縣。
不過才一兩年的光景,如今的張並雙鬢已經多了不少白髮。
他伏在案台上,一批批的公文慢慢地批覆著,偶爾不知看到了什麼難以下筆,又長長嘆息一聲。
過了會兒,門外傳來敲門聲。
大門被緩緩打開,進來的是僕從。
僕從感受著屋中寒冷刺骨的冷意,忍不住道:「大人,添一盆炭火了,如今你都病了,到了夜晚就咳嗽不止……」
張並不答。
僕從無奈,只能上前將今日的飯食送到張並跟前。食盒之中,只有一碗粟米粥跟一碟小菜,其餘別無一物。
張並這才放下手中筆墨,拿起粟米粥就喝。
他喝得很小心,有米粥粒掉在了案桌之上,他也小心翼翼撿起送入到了口中,再將那一小碟小菜吃的乾乾淨淨。
「大人,府中給您的每日飯食再多準備一些吧。」僕從實在不忍心。
張並對府中僕從並不苛刻,因而服侍他的人大多真心愛戴他。
「不必了,豫州缺糧,我跟陛下竭力周旋也拿不出多少糧食。看看這些公文,有多少人在齊國飢餓而死,這是我跟陛下的失職啊。」
僕從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張並也只是心中憂憤,這才有感而發罷了。當下揮揮手,示意僕從拿著食盒下去吧。
只是僕從才離開沒多久,很快又有人急匆匆前來敲門。
這回是齊皇派來的人。
來人在門外就喊道:「張大人,陛下急召,鄢陵縣屯兵反叛,閻兵盡忠而死!如今那些叛兵燒毀了鄢陵縣所有營帳,而後一路從鄢陵縣出發,沿途以『與我一同歸家』為號,席捲附近屯兵所在地,正向許縣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