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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頭一時半會兒沒聽到昀哥兒的回答,於是就忍不住有些侷促地搓起手來。
漸漸地,他就有些慌了。
其實不用十二個銅幣也可以,五個,五個也行。明年就五個,一天五個也能攢不少呢,而且還能管飯。
呂頭更加不安了。
他又想,可能李小哥兒覺得他太過分了,李大人難得的青天老爺,願意給他們一個活路,他還想明年的好事哩。
大冬天的,呂頭額頭出了些薄汗,他覺得他應該給李小哥兒道個歉,剛才還站直得腿也有些彎了下去。
「當然可以啊。」昀哥兒終於回了神。
其實他剛才是在想其他事情。
最先看到這片難民區,昀哥兒就知道一定是城外的災民搭建的。
之前昀哥兒就擔心災民的事,後來因為過年他就暫時放下了。過完年他是抽空問過李復的,李復當然也知道災民過多湧入隴縣會給隴縣帶來怎樣的破壞。
於是他跟昀哥兒說不用擔心,一來他已經開始控制災民進入隴縣的數量,二來也不知道怎麼了,本來每天都有數百來到隴縣的災民開始大幅度減少了。李復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隴縣來說是好事,李復也就懶得管了。
新湧入的少了,而最先來的那一批就在隴縣外安了家。
昀哥兒本來看到環境糟糕透了,生活在這裡的災民會表現得十分困苦抱怨。可從呂頭的表現來卻恰恰相反,他們很滿足,甚至臉色浮現出了一種期望跟幸福的神色。
施粥的時候昀哥兒看到過災民。
他們幾乎是痛苦、扭曲,甚至浮現出了人性的惡跟麻木。
可現在只是簡單的一頓飯,甚至因為前段時間天天掃雪跟修繕房屋,估計還有其他什麼重活也都讓他們幹了。這個呂頭穿著單薄,寒風中有些發抖,手上都是凍裂的傷口。
可是他竟然有些高興,是看到希望的那種高興。
這種純粹的高興甚至讓昀哥兒有些不知所措。
昀哥兒看了看自己白嫩嫩手,他都不知道如果是他生活在這裡,他會不會這樣就滿足了。他估計會憤怒、不開心,絕對不會像是呂頭一樣謙卑地高興著。
所以昀哥兒有些回不過神來。
這些人讓他看到了絕望之中的殘忍跟恐怖,卻又讓他看到了人性之中馴服跟純粹。
這些人…這些人……
可呂頭不管昀哥兒在想什麼,他只聽到了昀哥兒說可以啊。
他只覺得剛才的擔心一下隨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熱流從腳底升到頭頂。他就知道…李大人的大大的好官,李小哥兒也是心善的人。
因為昀哥兒地答應,他為此生出莫大的感激。
昀哥兒輕輕嘆了口氣,他掠過呂頭往後看,他這一行人是很吸引人注意的,其實好多人已經從矮小的災民方中探出腦袋。
真是奇怪,他們真的一個個飽含著馴服跟期望,出奇的沒有任何不甘與憤怒。
他還是一個這么小這么小的孩子,這裡一大群的災民卻又都敬畏又感激地看著他。
這時候,昀哥兒看到又有人來了。
這人走得有點慢。
不過很快昀哥兒也看清了。
是一個老頭跟一個書生。
那個老頭是學過一點帳房技術的老頭,書生那天領粥的時候還有點遮遮掩掩的不好意思,不過現在看起來接地氣多了。
「李小哥兒,真的謝謝您跟李大人了。不是您給李大人提的建議,我們這群人都活不到這麼久。」老頭到了跟前也是先一頓感謝,然後順帶介紹了一下自己。
老頭叫衛瓘,是有正兒八經名字的。這名字據說還跟古代一個大人物一樣,是衛瓘的阿爹當初花了一百個大錢銅幣專門托人起的。
當時給他取名的人說了,取了這個名字他以後一定大器晚成。
為了這句話,他阿爹還送他去學了幾年私塾學字,最後實在讀不起又送去學帳房這個技術活兒。可惜麼,他家實在沒錢了,那個帳房先生沒有好處也不願意多教,最後更是給他掃地出門去了。
之後他渾渾噩噩一直到現在六十三了,全家更是只剩下了他跟自己八歲的小孫子。
大器晚成個屁。
他都一隻腳踏入棺材了,以後死了去自己祖先那兒舞,去祖宗面前大器晚成!?
那破算命的快還他家一百個大錢銅幣。
每次快要餓死的時候,衛瓘就要罵一遍,然後嘴裡不斷念叨著一百個銅幣,一百個銅幣啊。他還小的時候,大錢銅幣還沒像現在這樣貶值呢。
第34章 這裡出什麼事了?
他們一群人都是外地逃難過來的,之前剛好有契機被昀哥兒篩選出來暫時數一下災民隊伍。於是這個人老成精的衛瓘就在那三天的施粥時間中,拉攏書生把其他幾個人都團結在了一起。
他們在隴縣這兒屬於人生地不熟,小民也有小民的生存之道,擰成一股繩肯定比游兵散將要好得多。
果然在他跟書生的帶領下,他們一群人自發挑選身強體壯的災民進入隊伍,然後帶著他們一起去掃街道、修房屋,不僅自己得了好處,縣衙那兒也覺得他們有點組織覺得很好用。
別看他們一群人生活在難民營,可人匯聚起來了就是一個小型社會。
衛瓘很會做人,向他們幾個靠近的災民,他基本都會每家選一個人跟他們去幹活。人如果太多,大家就輪流出工。還真別說,現在這附近的災民看到衛瓘都得喊一句衛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