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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酒有肉,一個個下意識就舔著嘴唇,上次吃肉他們都忘記是什麼時候了,這五臟廟已經開始咕嚕嚕叫起來了。
昀哥兒看著有個火堆上還在烤著一隻羔羊,也沒被怎麼吃過,一陣陣的烤肉香味正在四散。
「吃吧,都別浪費,但酒別喝。」呂頭快速看了昀哥兒一眼,重重應了下就衝著那隻羊羔沖了過去。
打工人一個個立馬全吃得熱火朝天,這些人都忘記自己多久沒吃到這種吱吱冒油的肉食了,就連骨頭都是嚼碎了往下咽的。
姜光這些人則不餓,而是護著昀哥兒在四周打量了起來。
他們在這片山坳這兒修建了不少簡易的茅草屋,另外後面還有不少東西一堆堆地堆著,上面全蓋了一些枯草樹枝作為遮掩。
「這些?」姜光目光有些不可置信,隨後一腳踢開其中一間茅草屋,立馬就看到整個屋子都堆滿了一袋袋的東西。他立馬拿刀往其中一個袋子一捅,下一刻嘩啦啦的粟米就直接流淌了下來。
姜光下意識扭頭看了昀哥兒一眼。
聽到粟米嘩嘩的聲音,在場的兩個牌頭甚至那些對糧食聲極其敏感的打工人們也是下意識看了過來。
他們在迷茫中漸漸反應了過來,這些…這些全是糧食?
之前他們腦子裡也沒什麼概念,呂頭這些人更是壓根沒明白也沒聽清楚馬義在說什麼,那些事他們自覺與他們無關。
可現在他們一來就看到了布滿整個山坳的茅草屋,還有那一堆堆跟小山一樣堆著的東西。
這些都是糧食!?
這是什麼概念?
在這個時代行軍在外,一個成年兵一天至少兩斤多一點的主食,外加一些副食,這樣才能保證基本的力氣。那麼以萬人為單位行軍,一天至少消耗十二噸左右的主食外加五六噸的副食。可這片山坳子要真全是糧食,看起來足足夠讓十萬人的兵馬吃個一個月了!
姜光這樣也算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人,手心都下意識出了汗。
他剛剛看昀哥兒一眼,是因為他一瞬間冒出一個思緒,呂頭這些人要不要滅口!
貪婪之心誰都有,更何況這是漫山遍野的糧食啊。
昀哥兒也馬上明白過來這點,於是他下意識心頭一跳。可能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剎那之間昀哥兒只覺得壞了壞了,他對姜叔一群人跟呂頭一群人都冒出了一點不信任。
反倒是他下意識看向鄧羌,更信任鄧羌一些。
昀哥兒也沒想到這漫山遍野的糧食這麼直衝人心,或者說它們對昀哥兒的衝擊力不大,畢竟他又沒餓過肚子。
可是呂頭這些人不一樣,他們餓過。
姜叔這些人也不一樣,他們是野心家,這些糧食足夠他們冒任何險。
幸好昀哥兒冷靜得也很快,在鄧羌下意識拿刀擋在他身前的時候他自覺避開了對方的保護。
姜叔一行人有意無意撇開了那兩個牌頭跟呂頭這些人,他們看似沒動作,卻是以扇形的分散方式將昀哥兒隱約保護在了中間。
兩個牌頭是真傻了。
呂頭這些人呼吸都加重了,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那些糧食。可他們沒有動作,尤其是呂頭更是搓著手十分可惜地看著那一袋粟米不斷地往下淌米。
這些打工人被糧食晃花了眼,他們沒覺察到姜光這些人對他們似有若無的殺意,反而是其中一個搓著手忍不住開口,「大人們,那袋粟米都淌到地上了,太糟蹋糧食了,要不要不我去給他拾起來?」
呂頭盯著那黃澄澄的粟米也下意識道:「對啊對啊,昀哥兒我給你把這糧食拾起來吧,這糧食雖然落地了也不髒的,這樣太浪費了太浪費了。」
昀哥兒徒然回神。
他一下為剛才自己的想法感到一些羞愧。
他低估了姜光這些人的忠義,也低估了呂頭這些打工人的馴服、畏威跟善良。
姜光這些人是野心家,他們侍奉李氏一族,雖然收取李氏給的俸祿,可他們又不只是為錢。
昀哥兒想起在大學生昀哥兒那兒學到的那句話,君以誠待我,我必不相負。他們有自己的忠義理念,就跟李伯說的那樣,姜光出身慶氏,絕對不會做背主之人。
這也是李伯跟李復沒空跟昀哥兒出來,敢把他託付給姜光一樣。姜光這種人不會做背信棄義之人,更不會做欺主年少之事。
同時昀哥兒發現他也錯看了呂頭這些人。
他們確實被這些糧食迷惑住了眼睛,內心也期待說不準昀哥兒心善,能給他們一些好處,給他們一些。可這也說明他們從頭到尾沒覺得這筆巨大的意外之財是他們的,他們也打從心裡默認這些都是昀哥兒的。
如果他們在隴縣城外沒有安下那些破落的房子,他們在隴縣沒有任何活著的希望。今天的他們就會號叫著衝上去,貪婪會充斥他們整個人的靈魂。
為此,不管是同為災民的同類還是姜光這些人,他們都會義無反顧去撕碎他們,哪怕自己是螳臂當轍之力。
可他們現在不是。
他們現在是有希望的,甚至還有了一個破屋子,一點點的銅幣存款。
對呂頭這些人來說,他們有種骨子裡對強權的畏懼跟馴服。為官者只要做一點點好,他們就散發出一種全方面的感恩。
只要不到絕境,他們會比牲畜還要膽小跟聽話,並把這一切當成理所當然,然後再把這樣的思想傳遞給自己的下一代下下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