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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鋥然見他同意,終於鬆了口氣。
鬆開了對那衙役的禁錮,轉身,面對蘭溪時,聲音不自覺緊繃起來。
他未觸碰她,而是抬了抬手,指著門外的長廊,道。
「這位……姑娘。」
他原本想叫郡主的,但想到後者是冒充的,那郡主二字也實在叫不出口了。
「天牢在府衙的後面,距離此地不遠,你若聽話的話,便不用手銬腳鏈拘著你了,我在前引路你在後跟著走吧。」
蘭溪沒動。
聲音清冷,似古琴弦撥。
「許大人在街上時不是說,只將本郡主帶來府衙例行聞訊一番嗎?怎麼出爾反爾,要帶本郡主下大獄了?」
許鋥然臉上閃過一抹羞惱之色。
他也沒想到……義父光憑猜測,要將她……
可是如今,木已成舟,眾目睽睽之下,他不好解釋太多。
只能淡下聲音,強裝冷漠。
「那時,並未確定你的身份,如今賀大人做了確定,你假冒皇室郡主……死罪難逃,在下……也不能包庇你。」
蘭溪挑眉。
「那答應好的負荊請罪呢?」
「許大人要在牢房中再為本郡主表演嗎?」
許鋥然面上的狼狽之色更重,狠狠咳了兩聲,在四周怪異的目光諸事下,強壓下聲線,指著門外。
「姑娘若再不主動抬腳,本官……只怕要用強了。」
蘭溪聞言,眸光微收,不再調侃他,而是看向了外頭正在和那鐵甲衛纏鬥在一團的凌統領等人。
還有那急切地想衝進來,卻被衙役死死攔住,拼命地揮動手臂和她招手的腮雪。
蘭溪啟唇,用唇語對腮雪道。
我無事。
你們回去吧。
腮雪卻更急了,揮動手臂的幅度更大。
「主子!你們放開郡主娘娘!」
蘭溪對她輕輕搖頭。
此刻,她們這點兒人在這整個府城的軍備力量面前,比塞牙縫還不如。
既如此,還不如節省些體力和時間。
這賀都尉想撬開她的嘴,急著給她定罪,給百姓和上官一個交代,讓她不得好死。
可她的命,可不是一個賀都尉說了算的。
有的是人,不想讓她死。
蘭溪邁出右腳,邁進那灼熱的日光中,在百姓們的注目和嘈雜聲中,緩緩轉身,對那高堂之上正座的賀都尉道。
「忘了告訴都尉一個消息了。」
「我長姐大約半個月左右,也要來揚州城。」
「到那時,讓長姐親自向您解釋我的身份吧。」
說完這些,便不再多言,而是隔著那輕紗,看著面色難明的許鋥然。
溫聲提醒。
「許大人還愣著做什麼?天牢在哪兒?」
……
夜色深晦。
燈火寂寥。
瀰漫著腥臭味的牢房盡頭,連盞燈都未點,在那雜亂的欄杆和那厚重的黃銅鎖後,隱約能看到一道清瘦的身影,盤膝而坐在地。
地上儘是雜草,幾隻餓得皮包骨的老鼠,在雜草堆里來回逃竄,最後,鑽進牆角的鼠洞之中,消失不見。
燈火拉近,那盤膝而坐的清瘦身影,正是午時被打入天牢的蘭溪。
許鋥然將她帶到此處時,仍有三分不忍。
所以並未將她和其他人鎖在一處,而是給她尋了一處稍微「乾淨」些的孤牢。
還叮囑她莫要自暴自棄,事情還有轉機,讓她等待消息。
第239章 羨煞旁人
蘭溪取下了面紗,遮住自己裸露在空氣中的小腿。
夏日的牢房潮濕而溫熱,一路行來時,偶有蚊蟲叮咬,此刻,那被叮咬過後的皮膚,泛起細細密密的紅色斑點丘疹,滲著鑽心的疼癢之意。
蘭溪眉頭微蹙。
盯著那牢房盡頭的一點燈火,發呆入神。
上一次這麼狼狽,還是在冷宮時啊。
無數個夏夜從夢中驚醒時,皆能看到鼠蛇亂爬,蟲蟻亂行,她的身體比朽木還要髒,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好地方,皆是坑坑點點的瘢痕。
上一世的她,沉浸在仇恨之中,將這諸種待遇,都視為一種磨礪,咬牙切齒的想活下去。
可這一世,落到如此境地,奇怪的是,她的心緒竟異常平淡,沒有任何起伏。
應該留著些後手的。
她腦中有個念頭在和她博弈。
那個念頭說,無論如何,你都不該將自己陷入這種進退兩難的境地,你還有那麼多事情沒做,父親和妹妹還在等著你去救,若你因為自己的大意和荒唐,死在了這揚州的牢房之中,你的一切籌謀都白廢了。
可另外一個念頭告訴她。
就這麼睡過去吧。
人活著是一場狂歡的盛宴,人死了是場盛大的寂滅。
生亦何歡,死亦何悲呢?
蘭溪垂首。
那如海藻一般漆黑的長髮,搭在她的肩頸之上,又順著肩頸滑到腰間,遮住她大半個削瘦的身形。
她埋在那黑夜與長發之間,安靜的,好像一具人偶。
直到……
細密的車轍聲,由遠及近,從那監獄唯一亮光的巷道里傳來。
驚醒了蘭溪的世界。
她緩緩抬頭,露出那乾淨的好似出水白蓮一般的面容,還有那藏了萬千情緒,百般瀲灩,最後化為墨黑的雙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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