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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長卿被她話中的尖銳給刺到,動了動口,想解釋什麼,卻覺得越解釋越是錯,還不如閉口沉默。
只好道。
「時間不早了,太后也早些休息吧。」
一身青衣,消失在素冷的院落中。
恰好院中枯黃的梧桐樹葉大朵垂落,砸在他的肩上,暗金色的紋路在他肩上迴轉後,又徐徐墜地,平生出一種蒼涼的落寞。
蘭溪忽然抬頭,看向院中那道漸行漸遠的青色背影。
她有一種突生出來的預感。
似乎,他這一生,再也不會穿青衣了。
蕭長卿離去後,蘭溪又點了新的燭火。
凝霜想進來收拾剛才那被意外打散的香爐,卻被蘭溪攔住。
「不必進來,哀家自己處理就好。」
她俯身,將地上的香灰清掃乾淨,想起剛才突生變故之前,她和蕭長卿的對話。
「你說這世上……是否有死而復生之人?」
蘭溪聽到蕭長卿這麼問時,還以為自己最大的秘密被人堪破了。
驚慌錯亂之下,難免手腳失靈,差點被香灰燙到。
可此刻,蕭長卿走了,她冷靜下來再回憶起他剛才的問話,心頭的疑竇滋生……
不對。
那會兒,她們不是在聊她。
而是在聊韋如霜。
蕭長卿作為韋如霜的枕邊人,作為韋如霜嫡親的表哥,應該比她更清楚韋如霜的情況吧?
他這麼問的意思……難不成是懷疑,韋如霜是重生之人?
但絕不可能。
韋如霜所做之事,樁樁件件都怪異異常,絕不是多活了十幾二十年,便能做出來的。
而且,她也曾暗中派人,旁敲側擊地在私底下試探過韋如霜。
她對於未來要發生的事,並未有任何預知和判斷。
重生一事,絕不可能。
但除了重生,世間還有其他辦法,能讓人一夕之間,性格大變,成為另一個人,擁有閨閣女子所不曾擁有的本事嗎?
不知怎得。
蘭溪忽然想起幼年時,在父親懷中曾經讀過的那些志怪故事。
故事上講,這世上有很多妖媚靈物之流,大都生活在深山老林之中,但偶爾也會因為各種機緣巧合,來到人間,附身到將死之人身上,借這半生半死半陰半陽的軀體,體驗一把人間。
難道,這韋如霜便是那妖怪精靈之流嗎?
這也太荒誕了吧!
可除此之外,又能如何解釋她的異常呢?
故事中還說,大部分妖怪精靈,都是與世無爭之輩,以一個平凡人的視角,體驗過這一生後,會在凡人的軀體經受不住時,再回到深山之中,精心潛修,等待下一個機緣。
唯有那些心懷叵測,被世間繁華迷了眼的心智不堅定的妖怪,才會在紅塵之中,開始弄權做福,藉助自己的微末技倆,禍亂朝綱,危害百姓……
韋如霜如今看來,並沒有禍亂朝綱的本事。
但這層出不窮的招數,還有那不可控制的性格,誰知道,會在未來,發生怎樣的意外?
蘭溪心頭的警惕之意,越來越重。
韋如霜究竟是人是鬼,她一定要查探清楚!
……
同樣滿腹心思的,還有離開芝蘭殿的蕭長卿。
他並未回乾清宮,也未同蘭溪所言,去看望皇貴妃韋氏。
而是屏退了侍衛和太監,沿著漆黑的宮道,思索著剛才發生的事情。
有多久了,他從沒見過蘭溪這般失態。
動作慌亂,神清倉皇,好似被人踩住了尾巴一般,拼命地掙扎。
他當時問的是什麼?
這世上……是否真有死而復生之人?
之所以會這麼問,皆是因為韋如霜。
韋如霜自稱是從另一個時代死亡後,來到這個世界上,成為了韋氏的七小姐。
還說,他同她一樣,也是從那個地方過來……
那個名詞……
穿越,是嗎?
蕭長卿無法想像,更無法用前半生所學到的知識和本事來分辨與理解。
他嘗試著詢問蘭溪,也實在是因為,此事無人可溝通。
但蘭溪的反應,卻讓他本就念念不安的心境,變得愈發混亂。
所以……
蘭溪也聽說過死而復生之事,對嗎?
不……
若只是單純的聽說過,絕不會露出那般……
難不成,蘭溪也是從那個時代過來的?
不。
不可能。
蕭長卿下意識地就否認了自己的這個想法。
他觀蘭溪的言行舉止,完全符合一個大家貴女的身份,更符合這個時代的身份。
相反,韋如霜的行為舉止,則格格不入,一眼便能分辨出她的不適應和不認同。
蘭溪,除了戾氣重些,殺氣重些……
蕭長卿拼命回憶和蘭溪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想著想著,面前忽然浮現出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藏在他的記憶中,是他還未恢復清醒,還是個痴兒時,蘭溪經常落在他身上的眼神。
帶著憐憫、哀嘆、神傷、強壓的恨意,還有永無法釋懷的戾氣。
那不是一個皇后,一個自小便是天之嬌女的貴女,所能擁有的眼神。
眼神中的苦寒和痛楚,定是受盡了人間風霜和苦難,才能露出那般姿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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