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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台內。
又是一陣尖銳的瓷器碎裂的聲音。
伴隨著這刺耳的動靜的,是殿門內,時不時傳來的,幾欲崩潰的女聲。
「本宮到底哪裡不如她!」
「一個妾身的賤婢,一個在鄉下養大的沒有半點文采的醜女,一個生母是妓女的玩意……她到本宮面前,給本宮提鞋都不配!」
「她忘了祖父的交代了嗎?忘了祖父是怎麼囑託她的嗎?」
「進宮之後,要以本宮為先,爭取早日將本宮推上皇后之位,名正言順地掌握鳳權……」
「可她幹了什麼?幹了什麼!」
「趁本宮打理宮務的時候,悄悄跟那位不知廉恥的桑貴妃混在一起,還學了她那妓女娘親狐媚人的本事,將表哥的心給哄走了……」
「祖父的交代她是聽到狗肚子裡去了嗎?全給吞了嗎?!」
韋清荷越說越氣,殿內的博物架上、楠木書桌上,金絲楠木的衣櫃裡……但凡是能扔能摔能砸的東西,韋清荷一個不留,統統都砸碎在地,以泄自己那壓不住的怒氣!
門外。
貼身伺候的宮女春娟和夏曦兩人,愁眉苦臉地站在門外,擔憂不已。
「這怎麼辦啊,娘娘快把份例里的瓷器全摔壞了,內務府已不供應了,若再摔,只能拿娘娘私庫里的那些陪嫁啊……各個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怎麼忍心啊……」
「東西不重要,人最重要。七小姐做出這等釜底抽薪之事,截了咱們娘娘的胡,咱們娘娘一口氣憋在胸口,不出來會氣壞的。」
「摔嫁妝就摔嫁妝了……總要將這口氣給泄出來……」
「可是……」
春娟還要再搭話,忽然聽到內殿的動靜一窒。
他們的貴妃娘娘也不說話了,也不叫嚷著罵了,更不摔東西了。
反而,朝門邊走來……
二人忙提起精神,看著那門縫一點點被推開,穿著淺金色褻衣的韋清荷,露出一張端莊卻平凡的五官。
若說從前,她那不大不小偏細長的眼睛裡,透露出來的光是暗淡的古板的光的話。
那此刻,古板卻變成了一絲鬥志,一絲狠意。
韋清荷站在門邊,將殿內那滿地的碎瓷片,暴露在兩個貼身宮女的面前。
瘡痍的地面好像剛經歷了一場戰爭一般,混亂而破散。
「娘娘……您?」
春娟急忙上前。
夏曦也不敢怠慢,抬手想要攙扶韋清荷。
韋清荷卻避開她們。
聲音帶著命令和冷色。
「七妹遇上這麼一樁大喜事,本宮作為姐姐的,怎能不前去恭賀呢?那樣……未免顯得本宮這姐姐,過於刻板和小心眼了。」
「屋內的髒東西都收拾了,你們也進來,幫本宮梳妝。」
春娟眼珠一轉,驚訝道:「貴妃娘娘,您要去……」
「去賢福宮。」
韋清荷的語氣,有種陰沉的恨意。
……
碧落台就算砸碎了幾十套瓷器,仍是後宮內,除了芝蘭殿外最奢華的院落了。
相比較起來,冷宮中最西北角的一處一進的小院子,青磚青瓦的,恍若一個貧民窟。
這貧民窟之中住的,則是本應該在海棠院養尊處優的另一位貴妃娘娘……桑桑。
七日過去了,桑桑猶未從那夜的驚變中反應過來。
她坐在那快被日頭曬化了的長廊下,手中拿著一把蒲扇,拼命地扇動著風聲,來緩解那茫然和燥意。
「陛下為什麼要這麼做?」
桑桑麻木地扇著扇子,雙眸看著院內那剛晾曬出來的換洗衣物。
衣物都是粗麻的材質,穿到身上,差點把她的皮膚給磨破了。
可她宮裡那些綾羅綢緞珠寶首飾全部被收進國庫了,原本伺候她的宮人也被趕走遣散去了別的宮殿之中。
蕭長卿狠心,將她扔到這麼一個不見天日的破院之中,還讓一個瞎了眼的老嬤嬤照看他的衣食起居……
他難不成忘了嗎?忘了他這條命是誰給的嗎!
越想越氣,三伏天的暑氣蒸得人大汗淋漓,可那破屋內沒有冰塊,比這院子裡還要熱上三分,桑桑只能拼命地煽動著手上的蒲扇,扇著扇著,想到那夜那杯酒,氣得她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將手中的扇子狠狠甩出去——
咬牙切齒,雙眸如淬了毒的刀子一般,裝著恨意。
韋如霜!你我無冤無仇,你卻為了你那好姐姐,給我下這麼大的絆子,害我被囚禁此處……
這事,咱們沒完!
……
賢福宮內。
厚重的宮務卷宗遮掩之下,是正在交身邊宮女數字計算法的韋如霜。
「這個數字,叫做阿拉伯數字。」
韋如霜耐心地解釋道:「據說是從西域那邊傳來的,記載於書上,極少有人使用。」
「我幼年時偶然翻書看過這計數方式,頗覺奇異,所以一直記在心裡。」
「今日,將此教授給你,你整理起這些宮務帳本時,能上手更快些,做出的帳,別人也看不懂……」
宮女聞言,感激不盡,作勢就要下跪。
韋如霜急忙制住她下跪的動作。
嗔道:「都說了多少遍了,你我是平等的,不要再動不動就下跪——」
話還未落,韋如霜突然狠狠地打了個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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