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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房揮舞拳頭,面色兇惡,強忍著怒意,隨時準備在一言不合時,用暴力發泄這雨天被玩弄的火氣。
直到——
一聲由遠及近的,帶著些清傲的女聲,從雨幕另一頭傳來。
「這是怎麼回事?」
第206章 以絕後患
這聲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只見長巷盡頭,一襲淺湘色芻紗長裙的婦人,自那被雨意暈濕,詩意蒙蒙的芭蕉樹掩映中,款款走來。
左右各有兩個青衣婢女,撐著瀝青色的油紙傘,舉在婦人的頭頂,半點雨絲都落不到她身上。
她一張鵝蛋臉,膚色白淨細膩,眉彎如柳葉,偏圓的眼珠帶著驕縱與清傲。
首飾並未多帶,只鬢邊插了形如海棠花的簪子,襯得她整個人也如江南的海棠一般,艷秀柔美。
由遠及近來時,目中的清傲之色愈來愈明顯。
等她看到那檐下穿著喪服的少年時,面色驟變。
當下連禮儀都顧不得了,快步行至那少年身邊,直勾勾地盯著他的面容,聲音發乾,再無半絲之前的倨傲,甚至,帶著顫抖,和隱隱的懼怕。
「你,你是誰!」
剛剛還凶神惡煞的門房,自這婦人來後,便換了一張謙卑討好的笑臉,聽到這婦人問起這小少年,忙自告奮勇地為她解釋。
「回夫人的話,此子一刻鐘之前乘馬車到此,穿著這一身敗喪的衣服就登門了,小的們驅趕不急,差點礙了夫人的路,是小的們失職,這就將此子趕走。」
語罷,一腳踹向符笙的腰間,將本就羸弱清瘦的少年,將其踢出門庭。
幹完這樁好事,門房這才笑眯眯地拱手,走到那夫人旁邊,恭敬地行禮。
「夫人別跟這等腌臢的玩意浪費時間,外頭雨大,您還是先回府吧。」
原來,這位婦人竟是這太守府的主婦,符太守的結髮妻子,滿揚州城都艷羨的對象,揚州上流階層一等一的貴婦——
韓氏。
韓氏聲音帶著些急迫。
「不必。」
她攔住門房開門的動作。
「此子身份不明,豈能如此隨意處置?」
門房一愣,下一刻,忙又眥起大牙笑著討好。
「夫人說的是!若任由這群破落戶隨便上門攀親戚搭關係,咱們太守府還有什麼臉面可言!豈不是成了揚州府的笑柄?夫人您儘管吩咐怎麼處置這小子,是留半條命還是不留命,全等您一句話的吩咐……」
韓氏沒搭理順竿爬的門房。
她深吸一口氣。
因看到那張臉而產生的心臟驟停的窒息感,終於緩和了些。
不由自主掐緊的雙拳放鬆下來,她眸底的懼意也散去,變成冷意和幾不可察的狠戾。
緩緩轉身,看向那被踹飛數米,狼狽地跌坐在雨幕中,卻一言不發的少年。
少年跌坐在地,長發被雨水浸濕,淋漓地搭在慘白的衣襟上。
地上髒污的泥水,將那不染雜陳的雪色長衣,變得污髒不堪。
「你是誰。」
韓氏微鈍的眼角眯起,變得鋒利而嚴肅。
冷聲質問。
「大雨天穿一身喪服,來我太守府門前,是何居心!」
少年扶著濕滑的地面想站起來,但腰部被踹的劇痛感,讓他沒使上力,反而跌的更狠,髒污更甚。
雨越下越大了。
他仰頭,看著那尊貴優渥的太守夫人,看著她發上那純金鑲寶石的海棠花簪子,看著那在羅衣閣一件逾千兩的湘色錦裙,看著她目中的清傲、蔑視之意,只覺得這人間之事,如此荒唐。
他那上不得台面的生母,為了二兩銀子的酬勞,和家裡幫傭的僕婦吵得不可開交。
為了給他謀條前程,寧可把命丟在荒山之中,也要將他送往揚州。
可拼盡全力,她仍是一個連族譜都上不了的外室妾,連給主母跪著奉茶的機會都沒有。
而這太守府真正的女主人,他那名義上的母親,只要一日不改姓就要孝敬一日的符氏主母,如今,居高臨下,高高在上,看他的眼神,如看一灘污泥。
想起春姨娘的交代,想起春姨娘的死因,想起自己往後的謀算……
符笙忍住心頭的酸脹和悲哀。
要想有朝一日,站在那台階之上,憑藉符家的勢力,在揚州、在大安朝站穩腳跟,成為這符氏的主人,給枉死的母親一個誥命。
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只有忍。
符笙回頭望了一眼。
那駕送他來揚州城的馬車,車簾緊閉,半絲風聲不泄。
這位皇城來的郡主娘娘,礙於情面,或許會出手助他一次兩次。
但他年紀雖淺,卻早已洞曉人心人性。
情分都是有度的,用一次少一次,這位郡主心有城府,身份神秘,也許將來能幫更大的忙呢,何至於用到現在?
現在……
他還可以忍。
符笙小小的身體,終於再次站起來,立在雨中,對那韓氏拱手作禮。
聲音輕不可聞。
「母親。」
韓氏面色大變。
身形險些沒穩住,往後踉蹌幾步,扶著丫鬟的手,才堪堪從那震驚之中緩過來。
手,死死掐著丫鬟的胳膊,恨不得掐出兩條血印。
「你……你在胡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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