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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又怎樣?
七歲之後,那些她曾不放在眼裡的男子,紛紛進了太學書院、拜了名師大家,苦讀詩書,盡心耕耘。
而她,則開始學著管家,學著御下,學著教導不務正業的妹妹,學著在父親的期待下,扮演起一個標準的大家閨秀。
那與男兒爭頭名的抱負,在日復一日的瑣事中,被磨乾淨。
她能用最昂貴的古琴彈出人人驚嘆的箜篌引。
卻無法做經論道,和那苦讀的學子,辯論《大學》第十四章。
因為,她已沒有了一顆純粹的求學的心。
自古至今。
多少女子被家事拖累,被後宅拖累,變成生活的牧草,被子女和父母,嚼了一遍又一遍,最後,淪為糟糠。
往後最大的夢想,便是子孝孫賢,夫貴妻榮,成為高壽的老太君。
而不是,成為自己想成為的自己。
重生歸來,她一直在找尋一條路。
一條讓她擺脫絕望,能夠讓她和前世今生握手言和,能夠讓她找到生的價值的路。
那就是……
給天下的女子開路。
所以。
她才會想建一所女學。
京中其實已有女學。
都是鐘鳴鼎肆之家,為了給自家或者近親的女兒,造一個好名聲,將來找一個好夫婿,才籌備的。
請的都是清貴有名的女先生,除了女則女誡之外,還講史講法,修琴讀經。
這些女先生的學問,雖比不上當代的大儒,但腹中的墨水,教這些女學生盡夠了。
只是可惜,這女學只是小範圍的內部消化,有門第之限制,三品朝臣以下官員的家眷,都沒有資格遞帖子求學。
名為女學,實為利益團體。
跟其他的芸芸眾生,跟大安朝一半的女子,都沒什麼關係。
上次賑濟雪災,她曾在蘭府別苑建過學堂。
但學堂里安置的都是食不果腹的少女,從未接觸過念書寫字之事,懵懵懂懂的,一番折騰下來,最熱鬧的竟是刺繡的課業,與她的初衷大相庭徑,讓她無奈之餘,心生遺憾。
建一所真正女學的念頭,在她心中翻湧,漸漸生根發芽。
只是……誰來經手此事,她一直拿不定主意。
她操持著後宮前朝之事,實在騰不出手。
她幼年心氣高傲,自負百年世家嫡長女,並無閨中密友,也無知交好友,無人能替她撐起這門面。
絮兒更是不行,她的夢想向來是做個征戰沙場的大將軍,提筆寫字那是要她老命。
至於凝霜、腮雪她們……身份太低,撐不起門面。
直到看見陳洛歌。
皇商之女,自帶著商人得天獨厚的機靈勁兒,走南闖北見識開闊,又有自己的固執和堅持,有血性,能吃苦,是個好苗子。
她又給她御鳳台的一席,執太后之令,建辦女學,想必會順利許多。
這幾個月,陳洛歌得了蘭溪的吩咐,一直在京中奔波買地。
要建女學,必先找一塊風水上佳的寶地做書院。
又要僻靜,又不可太過於僻靜。
要有山有水,還要遠離周圍的村落和寺廟。
陳洛歌兜兜轉轉找了好幾個月,終於尋到了幾塊好地,但那些地方,都是有名有姓的,是京中大族的私產。
京中豪門,若非碰上什麼絕路,是不會變賣地產的。
陳洛歌好一番周旋,又使了些見不得手段的計謀,終於拿下了一塊風水最好的地兒。
昨兒剛更換了地契,今日便差人報信給蘭溪,請太后娘娘過目。
蘭溪聽著腮雪的匯報,心生嚮往。
「擇日不如撞日,回殿裡換了衣裳,咱們悄悄出宮去,瞧瞧到底是什麼好地方。」
腮雪也好久沒出去野了。
聽蘭溪這話,眉眼帶笑,「得嘞!」
……
夏風熹熹,流水潺潺。
鳥兒在樹間輕啼,面前的溪水,從山谷之中,蜿蜒而下,流淌出一片寬廣的湖泊。
湖泊之上,有架木橋。
年久失修,無法容人通行。
但卻有身姿輕盈的兔子,從那遍布苔蘚的橋上穿行而過,足下是澄淨如寶石的幽潭,各種顏色交織在一起,輝映成畫,野趣十足。
碧衣女子在前,看著那隱入叢林的兔子,唇邊勾起一抹舒緩的笑。
手撩起半面輕紗,露出那澄淨絕美的芙蓉面。
比流水還清澈的聲線,緩緩流出。
「這地方,風景不錯。」
「建學堂的時候注意些,別擾了此地的自然之景。」
跟在她身後的黑衣便裝女子,拍了拍胸脯,緊張又鄭重地回應道。
「太后娘娘放心,無論是石梯還是迴廊,民女都會讓匠人建在空地之上,不會砍伐此地的植被。」
「這矮山不過幾十丈,沿著山脊修鑿石梯,攀登起來是極為方便的。」
「矮山之上,有一片約有五畝的空地,正好用來做女學的教室。」
「山下陽面,也有一片空地,周圍花草馥郁,做寢舍正合適。」
「此山無名,朝南一里,便是京郊的唐河鎮,民風淳樸,繁華卻不奢靡。」
「過了唐河鎮,便是京城的城門了。」
「此地百年來,無巨風,無冰雹,無乾旱,無水患,是一處為數不多的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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