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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有一天他終究免不了死亡,他想著死在她的刀下。
他還說,他的心臟異於常人,長到了右側。
而今。
他的耳語,她全部用這種慘烈的方式,回奉給了他。
蘭溪看著滿殿的倉皇,心情一樣的倉皇。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她只覺得連呼吸都是痛的。
直到——
悉悉索索跪了一地,人群里高呼萬歲。
一身玄衣的蕭長卿,步入殿內。
他身量高大,幾乎遮住了頭頂宮燈的光,他行至蘭溪身側時,衣上、肩上、還有未化的雪痕。
他垂眸看她,滿眼都是憐惜。
可一開口,又是那令人生畏的稱呼。
「太后,你身體可還能撐得住?」
一句太后,讓蘭溪瞬間清醒。
她甚至顧不得掩飾,抬眸看向青鸞,「香帶了嗎?」
青鸞有些錯愕。
娘娘原本的計劃,不是在今日點的……
這一句問話,讓蕭長卿腳步也頓在原地。
他自嘲一笑,指著那香爐道:「一刻鐘之前,已點上了。」
蘭溪反應有些慢,點了點頭,以做應允。
下一刻,卻倏然起身。
「你說什麼?已經點了?」
蕭長卿抬眸,眸光冷淡,「這不是你要的嗎?」
蘭溪聲音沙啞,帶著低暗的質問,「你點的什麼?」
蕭長卿聲音溫和,卻帶著刺骨的冷意。
「毒烏。」
蘭溪慘然一笑。
「撤了。」
她下令吩咐。
青鸞正要去,蕭長卿攔住她,「不必,這不是你要的嗎?」
蘭溪驟然起身,她因為失態,身體微晃動。
「蕭長卿,你不要逼我。」
蕭長卿卻垂眸,掩去眼底的萬般神態,「太后娘娘,您不是想讓朕死嗎?當初朕藥也喝了,如今朕香也點了,城外的叛軍已經伏誅,蕭信的勢力朕也可以拱手讓給你。」
「朕這殘敗的身體,早晚都是一死,撐得過今年,卻撐不過明年。」
「不如順遂了你的心意,死在你的籌謀里,倒也算死得其所。」
「你知道個屁——」
蘭溪用盡渾身力氣,狠狠抽了他一耳光。
聲音響亮,滿座皆驚。
蕭長卿卻並未動怒,他撫著臉頰上鮮紅的印記,輕嘲一聲。
「若此舉能讓你……」
「娘娘!」
青鸞的驚呼聲打斷了蕭長卿後面的話。
只見蘭溪本就悲愴參白的面色,湧上一抹詭異的潮紅,緊接著,潮紅退去,她喉頭一癢,哽出一口鮮血。
「溪兒!」
蕭長卿終於失態。
一種前所未有的惶恐席捲上他的心頭。
他不顧禮儀,不畏人言,一把抱住蘭溪搖搖欲墜的身體,手指倉皇地搭上她的脈搏。
脈搏微弱,幾欲斷絕。
而在他懷裡的蘭溪,想說些什麼,可話未開口,血又從眼鼻中湧出,似流不盡一般,利利落落……
七竅流血……這樣突然的病症,讓蕭長卿心頭湧起一個不可置信的、瘋狂的、幾乎讓他崩潰的念頭。
他聲音沙啞,嘶吼著吩咐——
「把香熄了!快把香熄了!」
侍衛們慌慌張張地照做,宮人們亂成一團,被御林軍綁住的蕭信,拼了命地想過來看蘭溪的情況,卻身陷囹圄,動彈不得,而蘭父和剛邁進殿門的蘭絮,則瘋了一般的,往蘭溪這邊衝過來。
「溪兒——」
「主子……」
青鸞呆呆地看著被蕭長卿接過去的蘭溪,看著她那鳳尾一般總是瀲灩著清冷的眸光,似燈油耗盡,即將熄滅的燭火一般,靜悄悄的合上……
青鸞的心,也跟被人挖了一大塊一般。
她眼神瞬間就決堤了,崩潰一樣地往蘭溪身上撲,聲音裡帶著天塌一般的絕望——
「主子,你是不是也吃那藥了,你是不是也吃那藥了!」
蘭溪曾餵給蕭長卿的毒藥。
她自己也吃了一份。
蕭長卿總要死在她手中的,只有這樣,才能讓蘭氏坐穩這天下。
可親手殺死他……於她來言,實在太過殘忍。
她只好也將那藥一併飲下,給自己身體裡裝上一個生命的倒計時,以此來緩解那心頭的哀怨與疼痛。
她今日不準備殺蕭長卿的,所以並沒有點毒烏。
可她萬萬沒料到,蕭長卿竟然也有了必死之心,竟然命人在香爐里焚燒了毒烏。
一刻鐘了,早入體了,藥石無效,神仙難救。
蘭溪在血色朦朧中,看到了蕭長卿那模糊不清的側臉,他好像哭了,又好像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她伸手想去碰一碰他的臉,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可惜那手指重若千鈞,她再也抬不起來了。
意識模糊之前,她聽到了很多人的聲音。
有父親的聲音。
「溪兒,你醒醒,爹這就去給你叫太醫。」
有妹妹的聲音。
「長姐……長姐!我好想你啊!」
還有青鸞的聲音。
「主子,桑桑那裡一定有解藥,奴婢去找桑桑!」
還有……蕭長卿的聲音。
「蘭溪,你不許死。該死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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