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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倌速度很快,那兩壺燒酒和五斤牛肉先送了上來,餘下的正在廚房煮著。
夏柳順便叫住他道:“這位兄弟,最近這裡怎麼樣?還算平靜嗎?”
堂倌連忙笑答道:“這個……就看您說什麼了!城中還算安靜,就是從商州來的難民越來越多。”
夏柳望了屠基一眼,他可不懂得這裡的地形,商州是什麼地方都不清楚,還是把這個問路的任務交給屠基辦妥當。
屠基會意,仰臉問道:“商州不是一直不錯的嘛!為什麼難民會增多?”
堂倌嘆了嘆,“您不知道,蝗蟲太厲害,可把百姓坑害了!朝廷的賑濟糧根本不夠,上個月,商州縣令把那賑濟糧剋扣了一半,中飽私囊,結果餓死了數千人,城裡人一狠心,引來流寇,結果裡應外合,把那縣令殺了,縣衙也燒了!糧食倒也分了些,但縣令一死,這個地方沒人管束,搶劫啊,偷盜啊,殺人啊!反正是亂成一團,流寇來了就走,還把那些大富人家給洗劫的一乾二淨!在那裡實在待不下去,就都跑出來了。”
有流寇的消息,屠基接著問道:“那些流寇是什麼人?頭領是誰?”
“這個……”堂倌撓了撓頭,“好像是叫王和尚,唉!你們兩位是關內來的,大概還不曉得,現在這流寇已經結成聯盟,盟主是府谷的王嘉胤,三十六路人馬自稱什麼三十六營,還有宜川王左掛、安寨高迎祥、洛川張存孟、延川王和尚、漢南王大梁、自稱曹操的羅汝才都很厲害,官兵與他們是一碰就逃。”
這堂倌看來是由於在酒樓內聽的多了,如數家珍一般,把那流寇的來路都交代的一清二楚,屠基與夏柳交流了下眼神,看來陝西全境差不多都被流寇給占據了,果然是猖獗啊!
夏柳不由為朱由檢擔心,那遼東是外部的硬傷,對症下藥就能解決,慢慢來可以。而這裡的情形卻像人身體內的腫瘤,要立刻剷除才行,否則一旦勢大,能危機大明的存亡啊!
“朝廷派兵來鎮壓了麼?”夏柳皺眉問道。
堂倌道:“據說三邊總督楊鶴楊大人正在跟流寇盟主王嘉胤談判,但具體情況不知道!”
談判?政府與叛軍談判!那不是完全淪落到被動局面了麼?這個談判肯定談不攏!夏柳敢斷言,流寇無非是要錢要糧,朝廷現在養活自己都有點困難,根本沒東西給他們!回頭準會有一場廝殺。
夏柳多謝堂倌,與屠基匆匆填了些牛肉,便把剩下的十幾斤牛肉帶上,馬不停蹄的出了渭南城外,朝北方奔去。
“看來現在反抗朝廷的人越來越多了!竟然有三十六股流寇之多!”夏柳騎在馬上飛奔,嘴裡感嘆道。
“夏兄弟,說實話,舉旗反抗朝廷的絕大多數是被逼的!若是能有飯吃,根本沒人願意跟朝廷作對!”屠基是過來人,最能了解那些義軍的情況了。
夏柳心裡很是同意他的話,“這我也知道,目前的情況實在是不妙的很,現在朝廷為了遼東,府庫早就空了。沒錢沒糧,拿什麼來賑濟他們!”
屠基轉過話鋒,“不知道這個楊鶴是什麼樣的人,他怎麼跟那個王嘉胤談判的。以前也曾有人招撫過,但一來錢糧給的不到位,二來流寇里很多是譁變的兵,極難馴服。所以安撫往往失敗!”
媽的,這個問題還真棘手,夏柳心裡暗想,要是韃子,就殺個精光算了,可問題是這幫人不是韃子,被逼上梁山的窮苦百姓,都是自家的兄弟!也下不了手啊!
“還有多遠到安寨?”夏柳心裡很是煩悶,動腦筋實在不是他的長項,更何況這是國家大事,乾脆不想,先把高迎祥的問題解決以後再說。
“安寨在延安府,距這裡有五六百里!”屠基回答。
為了儘快趕到安寨,兩人晝夜奔馳,中間也只有在馬累了才歇息一下,如此餐風露宿,三天後,人疲馬倦,終於抵達延安府安寨境內。
這裡的情況,與那渭南沒什麼改變,荒地亂野,一派頹唐的景象。人煙更為荒蕪,古道因為下過了大雪,泥濘坑窪。那安寨的土城牆在遠方的地平線上,就如一座孤零零的矮土堡,黃黃的土城牆,斑駁凋零,情景荒涼。
兩人縱馬很快就到了那安寨城前,那城門早就不在,北風從矮小的城門衝出來,吹的臉上浮起層層的紋路。
夏柳眯著眼睛,視野透過城門竟然能夠望到那北面的城門,穿城而過,大街上根本無人行走,竟然荒涼至此!不知道該怎麼表達他此時的心情,只能微微的搖頭。
屠基似乎很了解他目前的心情,說道:“凡是被流寇掃蕩過的城鎮,都是如此!走吧!進城問問,總該有些老人在的。”
“老人?”
屠基長嘆了口氣,“是啊!該搶的搶,該燒的燒,該殺的殺,只剩下人了!少壯的被裹挾入伙,女人更是慘不忍睹,能留下來的也就是老人小孩了。”
聽到這個情況竟然如此慘烈,夏柳狠狠挫了下牙齒,“駕”口裡喝了聲,緩緩往城內行去,心裡卻在發誓,一定要把這種情況解決掉,中國人都他媽被自己人殺光了,誰來殺韃子,殺小日本?
走進城內,房屋坍圮,土灰滿地,真正可以用一塌糊塗來形容了,別說人,就是狗影,貓影都沒!城內只能聽到馬蹄落地的聲音,偌大的城,有一種令人心驚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