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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長的清秀的男子微微笑道:“盧兄,據我看,遼東戰事還有的一番征戰,各地的流寇也不在少數,盧兄只管在大名好好的做知府,日後戰場上准少不了你的!”
“西門兄說的是,逢明主,還怕咱們的滿腹才能用不上嗎!”史可法端起酒碗,笑道。
夏柳坐在一旁,明白這幾個都是朱由檢這次會試上考上來的新人,不過一上來就派這個盧象升做知府,看來這人才還不是一般的缺乏。看這盧象升豪爽的氣度,口氣也頗大,應該是那種有些才幹的人。
那幾個人在小酒館內放聲暢談,旁邊一桌坐著個藍布衣的中年婦女,皮膚黝黑粗糙,不過眼睛特別明亮,清澈的仿佛天上的冷月,正低頭吃著熱包子,時不時的朝史可法那一桌上瞥,目光落在夏柳身上的也不少。畢竟他現在整個的有錢人,在這個小酒館內還是比較顯眼的。
夏柳初時還沒注意到那中年婦女,抬頭間忽然發現她目光閃爍,心中不禁有些警惕,便留意起來。
她身上一件藍得洗得發白的棉袍子,腿上綁著綁腿,微微隆起,似乎藏著什麼,厚厚的布鞋上沾著些泥土,應該是從京城外來的。外表看來沒什麼不對的地方。
盧象升此時正豪邁的道:“流寇不足慮,等我盧象升上任,境內的流寇一個不少,全部掃滅乾淨!他們能夠如此猖獗,完全是因為朝廷用人不淑!若朝廷能給我一支軍馬,便能掃蕩他們。”那幾人一陣大笑,都是熱血青年,未免眼高手低,把那流寇數落得一文不值。
幾個人正熱烈討論,卻聽那小酒館內突然響起一聲冷哼,“無知狂妄之徒!”
盧象升酒氣上涌,臉紅脖子粗,一聽這話,頓時大喝道:“誰在嚼舌頭?我盧象升從來不說大話!有膽量出來跟我理論一番!”
那冷哼正是中年婦女所發,現在見盧象升大喝,連頭都沒抬,冷冷道:“你們這些人只會紙上談兵而已,若真正到了戰場之上,根本不堪一擊。”
“你……”盧象升勃然大怒,正欲理辯,史可法起身朗聲道:“這位大姐,你憑何說我們只會紙上談兵?”
中年婦女嘴角譏誚的一笑,“讀書人都是這副德性!朝廷的命官在對付流寇之前,誰不是信誓旦旦?結果呢?損兵折將,連腦袋都被人給砍了!這不叫紙上談兵?”
幾人連連變色,這中年婦女竟然敢明目張胆的嘲諷朝廷官員,史可法心細,眼睛仔細打量了下這中年婦女,嘴裡笑道:“大姐教訓的是,不過恐怕你還不知道,以前派去鎮壓流寇的都是魏忠賢的人,這些人極擅溜須拍馬,一旦到了戰場,自然不堪一擊。”
“難道現在就不溜須拍馬了不成?”中年婦女諷刺道。
“當然!”史可法正氣凜然的道:“現在朝政有新皇重新整飭,風氣大變,紙上談兵的官員,都已經除出朝廷,不再錄用。”
“哼!”中年婦女冷哼道:“我看你們就是吧!皇帝新不新我不知道,不過朝廷官員的無能我卻是了解的很清楚。你們只不過是沒吃到苦頭而已,到了戰場,恐怕早就夾著尾巴逃跑了。”
“豈有此理!”盧象升氣得七竅生煙,身影陡然拔地而起,他身材高大威猛,仿佛一座山壓向那中年婦女,氣勢洶洶,但在離她半寸距離突然頓住,帶起一陣風,吹得那中年婦女垂在身後的青絲飛揚,露出脖子間白皙的皮膚,夏柳眼尖,心中一動。
中年婦女紋絲不動,慢騰騰地把手中包子吃完,大口喝了碗熱水,這才緩緩起身,“恕不奉陪了!”說著,抬腳向外面走去。
“站在!”盧象升一聲暴喝,“你到底是什麼人?”剛才他撲上前的只是虛張聲勢,而實際上則是隱隱夾帶著真氣,在身影停住之後,真氣擊向她,誰知道這個中年婦女竟然像沒事人一般,一個普通女子如何能做到,因此大是懷疑。
“怎麼?這就是你們這些自詡朝廷命官的作風?”中年婦女臉色冷漠,眼中冷芒盯著他。
兩人對峙,充滿了火藥味,那小二心驚膽戰,慌忙跑過來道:“兩位,請消消氣,有話好好說……”
“咳……”
小酒館裡劍拔弩張,轉眼間就要爆發一場風暴,在這令人屏息的一刻,卻突然聽到一聲清亮震耳的咳嗽聲,令眾人繃緊的神經陡然一顫,紛紛朝那方向望去。
只見一個錦袍狐帽的年輕男子,面容從容,微微掛著灑脫的笑意站起身來,慢悠悠的走到兩人面前,“兩位!別這麼衝動嘛!你看這大寒天的,火氣大了對身體不好!”
中年婦女眼神凌厲的投向他,仿佛要把他看透一般,過了半晌後,還是那冷冷的話,“恕不奉陪!”霍然轉身,朝小酒館外大步邁去。
夏柳揚頭大叫道:“喂!你那包子錢還沒付呢!”
酒館內眾人一怔,那中年婦女仿佛也被他這一句話給喊得身影滯了一下,伸手從懷裡掏出塊碎銀,在空中划過一道弧線,準確無誤的落在夏柳手中,身影隨即消失在外面的凜冽北風中。
盧象升見那中年婦女這麼露出這麼一手,酒精刺激的腦袋頓時清醒了不少。史可法此時也看清夏柳的面目,又驚又喜,連忙走過來,拱手要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