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頁
齊舜肯定沮授這麼晚過來肯定不是看星星這麼簡單,甚至有可能是專程來找他的。可既然沮授不說,他也樂得閒話家常。
“不知道沮先生如何觀星?”齊舜接過了話題,“我曾經也對觀星之術感過一段時間的興趣,可後來瑣事纏身,就沒堅持下來,現在正好向先生討教。”
“不敢不敢,觀星之術博大精深,自古以來就有‘蓋天說’、‘宣夜說’以及‘渾天說’三種。我朝張衡先生研製出渾天儀以來,‘渾天說’大為盛行,我也是其中的簇擁。若說成就,現今鄭玄先生和蔡邕先生對‘蓋天說’的研究也是遠超於我啊。”
“原來觀星之術竟有如此多的類別,那是真要好好請教一下沮先生了。”
“請教不敢當,難得今天殿下這麼有興致,我們就一起探討一下。”沮授遙望夜空,目光深遠,“‘宣夜說’早已沒落,而蔡邕先生的‘蓋天說’取自《周髀》。按它的說法,天就像圓形的傘蓋和斗笠,地就像一個扣著的大盤子,天和地都是中間高而四周低。北天極的下面是天地的中央,這裹的地勢最高,而四周則傾斜向下,日月星三光交替隱沒出現,以此形成白晝和黑夜,然後再去研究日月星的運行。而‘渾天說’認為天不是一個半球形﹐而是一整個圓球﹐我們在其中﹐就如雞蛋黃在雞蛋內部一樣。全天恆星都布於這個‘天球’上,而日月五星則附於‘天球’上運行。”
他手指群星,又道:“天上每顆星的運行和色彩都代表著某種特殊的含義。普通人望月,只能看到東升西沉,而在我們的眼裡,月亮運行的軌跡都有確定的軌道。如果偏離了軌道,就表示權臣當道;如果運行忽進忽退,則表示外戚專權啊。”
齊舜聽到這裡,心頭一驚。難道沮授是想通過觀星之術來告訴自己現今的形勢?他為什麼要這樣做?難道是不甘心於舅父的拒絕而希望從自己身上找到突破?
沮授好似未曾在意齊舜的反應,接著道:“近幾年天上群星變動頻繁,大凶的徵兆啊。六年前孛星和蚩尤旗相繼出現,都是明顯的左證。”
“什麼是孛星和蚩尤旗?”拋開揣測之心,齊舜對觀星還是有點興趣的。
“孛星是彗星的一種。光芒偏向一方叫做彗,芒氣四射叫做孛。孛星出現是兇惡之氣的證驗。如果國內無大亂,邊疆也會有大的戰爭。果然之後沒多久,黃巾亂黨就掀起了天下紛爭。蚩尤旗類似彗星而後部彎曲,像是旗子一樣。所在方位下面必有邪惡叛逆之賊,大興兵革。它出現以後我大漢宦官專權,民不聊生。好不容易清除了宦官,又來了個董卓,更加變本加厲。”
“會有這麼神奇?”齊舜也未曾聽說過這等學說,一時也無法肯定是真是假。
沮授望了齊舜一眼,沒有回答,只是指了一下一顆青色的星道:“那顆星叫旬始,一般在北斗星邊出現,發怒時呈青黑色,出現則臣下謀反,戰事興作,諸侯肆虐,為期數十年,聖人起兵討伐,眾多奸佞之人橫行恣縱。有人說,旬始星出現則諸侯勢盛氣強。”
“為期數十年?”齊舜心中一動,難道這就是天下大亂的期限?
“來幽州之前,我曾經做過一次詳盡的觀察,結果讓我大吃一驚。”沮授仍在繼續,“天道運行異相紛紜啊。”
“不知道有什麼異象出現呢?”齊舜也有些想不通,沮授為什麼會有這麼高的興致在深夜與他高談闊論天相變動。
“我們觀星之士會把天上的星幾個分為一組,每組稱為星官。在眾多的星官中,有三十一個zhan有很重要的地位,這就是三垣二十八宿。先說三垣,是指紫微垣、太微垣、天市垣。太微垣,是天子的宮廷,五帝的座位,十二諸侯的官府。黃帝之星坐落在太微垣正中,是操縱樞紐的神。如果天子行動能合乎天之法度,符合地之旨意,一舉一動都能遵從道義,那麼太微五帝星座明亮光耀。黃帝之星座若不明亮,君主就應該求取賢能之士來輔佐政法,否則就會喪失權勢。而現在黃帝之星黯淡無光,天子權勢別落,恐怕重新執掌遙遙無期了。”
“若是僅僅黃帝之星黯淡,形勢還未差到如此地步,可三垣中的另一個天市垣也出了問題。天市垣也叫天旗庭,主掌斬殺之事。如果天市垣中眾星明亮有光澤,年景就豐實。可前些日彗星通過了天市垣,那是改易都城的標誌啊。而且客星也侵入了天市垣,表明很快就會有大規模的戰爭。因戰亂而易都,皇上危在旦夕啊。”
“因戰亂而易都?”難道天下很快就會對董卓群起而攻之?若真是如此,難道就能在天道變化中反應出來?未卜而先知,觀星之術竟強悍至斯!
“再看二十八宿,東方有心宿三星,是天王的正位。中間一星為明堂,是天子之位,就是大辰,主管天下的獎賞懲罰。天下若有變動,心星就顯現出徵兆。此星明亮碩大,天下大同。可現在心星垂直,是君王喪失權勢的象徵。還有昂宿七星,現在顆顆碩大且頻繁活動,像跳躍一樣,那是胡兵大舉進犯的象徵。未來天下的大亂中胡人應該會插上一腳,現在北方鮮卑雖經公子打擊,可實力猶在;匈奴和羯在并州虎視眈眈,羌族、氐族占據涼州,都會對天下產生威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