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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著空氣中淡淡的清香,我放下茶盅,默默走到梅花樹下,橫笛輕吹。羽哥哥,你當年在鄴城的風月小築也是這樣在梅花樹下吹笛的嗎?你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呀,竟能讓主公這樣的梟雄寧願囚禁你在身邊,都不忍心殺了你。
伴著思念的笛音,在我的眼前仿佛出現了這麼一個畫面。一片盛開梅花的樹林下,一個古樸的案几上放著一張古琴,一個翩翩美少年,一身白衣飄飄,坐在梅花樹下,俯首撥弄著琴弦,而曹操、三哥等人圍坐在四周,靜靜地品茶聽琴。月光下的身影,淡雅的氣質,縹緲的琴音,我想,當初的那梅花樹下的身影一定讓曹操他們永生難忘。
等我的笛聲停下來,眾人才回過神來,郭嘉輕嘆:“每次聽子云吹笛,總是感到有種說不清的滋味,似悲、似幻,像在夢裡。這笛聲真的沒有歡快一點的?”徐庶淡淡說道:“老師說子云不應該是俗塵中人,他的笛音有出世之感。”
曹操聽了他們的話,想起我說的天下一統後,就要離開這裡,去過隱林的生活,他嘆氣不語了。看著他那鬱悶的表情,我也明白他的心情,又給他續了一盅茶水,才說道:“任何一種樂器,都是演奏出人的心底,天下沒有快樂的事情,又哪來歡快的音樂?我知道主公的心事,您捨不得我離開,可是各人有各人的緣份,子云不可能永遠留在您身邊的。比如這梅花,它已經綻放了自己的美麗,可能永久留下嗎?”
我還是第一次在大家面前說起以後退隱的事情,除了曹操和三哥,大家都有些吃驚。龐統也很是不解:“趙如,難道你要離開不曾?聽元直兄說,司馬老師勸你留在水月山莊,退隱世外的時候,你不是沒有答應嗎?”
我嗯了一聲:“是的,因為我現在不能答應。士元,你知道這上好的茶,能泡幾次水嗎?”龐統搖搖頭,我接著說:“三次。茶之香在內,不在外,越好的茶,泡製的次數越少。當初的茶磚是可以用沸水烹煮的,如同熬粥一般,可有今日這茶的美味?君子之茶泛泛而交,在心不在口,這是一個人教我的。他也說過,一個人再有本事,也只能顧及一面,一時,而不是永久,趙如也有這個自知之明的。”
龐統皺了皺眉頭,看了看曹操:“可是世上又有幾人能做到超脫世外?清平世界,人都不能拋開名利,何況亂世之中,如何能真的超脫世外?包括司馬老師他們這樣得隱林人士何嘗真正脫身與世外?”你這樣的本事,曹操能放?
曹操苦笑一聲,看著手中的茶盅不說話。望著曹操,我又想起了羽哥哥,再轉到自己身上,要是曹操知道了我就是那個師兄,他還會放我離開嗎?慢慢給小火爐上加幾塊碳,續上一些水,我似無意識地問曹操:“主公,這天下若是真有這樣的人,他文可安邦定國,武藝又是天下第一,給每個人的印象又是極好,而且深得民心。這樣的人他若不為您所用,您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他嗎?”
曹操啊了一聲,又不明白我的意思,愣愣地不說話。郭嘉和賈翊他們反應快地,互相看了看,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問:“是你師兄?”他們也太敏感了點。合著我平時也把這個虛無的師兄吹得厲害了點,他們有這個反應也正常。問題是還有更敏感的,太史慈聽他們這麼一問,是一個激靈:“子云,你師兄不會投主了吧?”
曹操他們都被太史慈這一問驚住了,齊齊地看我。我苦笑了一下,搖頭說:“絕對不是我師兄。我想問主公的是,萬一有這麼個人,可他並不認任何一方為主,是個閒散之人,他自己有機會建立霸業,也不去做,武藝高超,卻終身不殺一人,面對這樣的人,他要落到您手裡,您會怎麼處置他?”
曹操想了想,笑了:“既然他並不介入任何一方,又沒有稱霸之心,是閒散之人,那與元直他們的老師有什麼區別?這樣的人,我自尊重與他就是,為何要去處置?”
我輕輕嘆口氣,為眾人續水:“可是,如果這個人隱身在其他霸主之下,比如江東或荊州呢?”他們不懂了。郭嘉皺著眉頭問我:“你到底要說什麼?哪有這樣的人?這樣的人,又是閒散之人,又隱身與他人帳下,又不為臣子?什麼意思?”我苦笑了,羽哥哥的為人果然稀奇古怪,別人懂才不正常。
我笑笑不再解釋,就看著曹操:“主公,您說呀,遇到這樣的人,您怎麼辦?”曹操想了又想,抬頭問我一句:“他對我們的霸業有影響嗎?”我想了想: “他不給別人出謀劃策,從不在軍事上出謀劃策,應該是沒有。可是仔細想想,也可以說有,因為他見不得老百姓吃苦,可總會說些農耕政策,水利方針之類富國興邦的事情給別人聽。”
曹操撓頭了:“這樣的人,好奇怪。不過,他既然是閒散之人,就不應該出謀獻策,哪怕是內政之事。”荀攸也點頭:“軍政,軍政,軍事和內政是分不開的。他要真這樣做,也是我們的敵人了。”既然不是我師兄,那就可以隨便說啦。所以,郭嘉也在點頭:“不錯,對敵人有利,就是對自己不利,不要說他要出主意,就是不出,這樣的人,也留不得。”幾乎是全體人民都表示同意他的話了。
曹操望著我了:“子云,你認識他,關係還不錯,只是拉不過來,是嗎?”我搖頭,明白曹操的意思:“算了,主公,你們都沒有和這樣的人打過交道,我說這些,也太不切合實際了。主公也請放心,世上暫時還沒有這樣的人,我只是聽師兄說過這麼個故事,這個人是故事中的。這樣,等以後主公平定天下了,我讓師兄來給您說這個故事,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