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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顫抖了一下,他的聲音裡帶了一些無奈,卻沒有多少悔恨:“我想,我當時是昏頭了,我只有一個念頭,除了我,誰也不能知道這個秘密,她的秘密必須要保住。而這時傳來商曜反叛的消息,我就稀里糊塗地告訴封元,我要封賞他,並賞他兒子襲他的爵位。封元就……。其實,我有後悔,如果封元回來,我不會真要他死。可他理會了我的暗示,選擇了戰死。”
我沉默了,曹操根本不需要說這麼多,不需要對我解釋,他甚至根本就沒有必要告訴我這件事,殺人對他來說再簡單不過了。可封元的死是因為我,曹操的解釋也是為了我,他要告訴我,他很在乎我,很在意我的一切,他可以為了保住他一人知道我的秘密而殺了封元,也可以為了我殺更多的人。明白了曹操要表達的意思,我能選擇的只有沉默。
望著眼前水面上含苞未放的花蕾,我不說話,曹操也不再說話。我是不清楚曹操想些什麼,他到底要做什麼。這些年來,我不是沒想過女兒身秘密有被揭露的那天,特別是江東之行後,但曹操的反應還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他知道的時間竟然這麼長了,他竟然一直隱忍到現在,還為了不讓別人知道這個秘密而逼死了封元。面對如此做法的曹操,我又能說什麼。
靜靜立了很久,我慢慢轉身對曹操行了一個禮:“雲如何去何從,是生是死,都由主公做主,我會聽命行事。您若沒別的話要吩咐,雲如先告退了。”我恢復了對曹操主公的稱呼,並用了本來的名字,向他表明了我的態度。
曹操沒說話,我起身回到涼亭,再看他一眼,向涼亭外走去。沒等我走下涼亭,曹操突然道:“如果,如果我接你進府吶?”
我一下子站在那裡,這個要求不算出乎我的意料,也很符合曹操的一貫做法。聽不見我的回答,曹操又問了一次:“如果我接你進府,你願不願意?”
我沒有立即回答他,而是思考了一下後淡淡地問他:“您的意思雲如聽明白了。可我想問問,雲如進府後,是叫您主公,還是喚您大人、王爺,或者是……,主人?”等了片刻,沒有聽到回答,我繼續道:“陷在江東的時候,伯符也這樣求過我,他要我留在他身邊,要我做吳侯府夫人,我沒有答應。”
曹操沒有回答我,連一點反應都沒有,仿佛我說的話他都知道,又或許不需要知道。沉默了一會兒後,我繼續向外走,邊走邊說:“魏王府上美女如雲,個個賢淑溫存;銅雀台上,侍姬年輕貌美,能歌善舞;丁氏夫人持家有道,理家有方。雲如去了,如何自處?又處何種地位?讓雲如進府,如果是您憐惜雲如一身才華,如何能讓雲如僅以侍妾之身侍奉左右?如果您僅僅看中的是雲如這幅容貌,如則無話可說,奉命就是了。”
想了想,我又補充道:“我帶沖公子登上泰山後,曾對他說過,身為天下之主,就不能再有私下的親情,所有的人都是他的臣子。您要雲如進府,雲如如何面對沖公子,您又要衝公子如何待我?您又讓外面的人如何看我?換一個問法,您如何讓敵人看待您的戰神?”
不再等曹操的決定和回答,我急步離開花園,走到迴廊盡頭,回身望望呆立的曹操,我一聲長嘆:“主公,如為主公效力二十載,生死不懼,萬事不求,這般相隨相輔之心,還比不過一女子的身份嗎?”扔下這句話我匆匆回了房間,緊閉了房門,再也不想見任何人。
事情全部說開,我也明白了這兩年曹操面對我時的一些奇怪舉動:不准我再說離開他的話;洛陽監獄裡欲說還休,暗示我說出一切的話原來是讓我坦白女兒身的秘密以換取他的赦免;放我出來後不來探望雲哥哥的傷勢是不想面對我是女子這個實事,又或許是他那個時候正在想如何揭穿我得秘密又不傷害了雲哥哥,總不能讓旁人說雲哥哥投誠是因為曹操娶了他的妹子吧;去漢中前,城門口的那次擁抱,不是釋疑,不是安撫,而是他對女人一貫的占有欲的表現;我從江東回來,城門口的迎接,那淡淡的一聲回府包含了多少失望,也包含了多少期望;禁足令的下達,不是發怒,而是吃醋,他在吃伯符他們的醋,半年的羈押,我的女兒身的秘密不可能不被孫伯符他們知道。我陷在江東的這些日子裡,曹操怕是一直在擔心我還想不想回來,他在害怕我留下吧?而這兩個月,他怕也是在掙扎中渡過的,我的戰神身份徹底曝光,也讓他無所適從,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吧。今天,他來這裡就是為了和我攤牌,可他也應該想到我會拒絕吧,如果他還要一意孤行,我又該怎麼辦?
曹操知道了我的秘密,伯符知道了我的秘密,還有人知道嗎?我仔細回憶著和每個人的交往,卻始終分辨不出他們對我態度上到底有什麼異樣。或許我的性格的確是過於自信了,又或許是我對這種男女之間的感情過於麻木,我真的想不出還有誰會知道我的秘密。諸葛亮知道嗎?他是否早看出趙芸兒就是趙如吶?應該不知道吧?否則,他在許都怎麼那樣忍心傷害我,欲置我於死地?又或許他就是知道了我的秘密,認為我只要拿出這個秘密,就能避開殺身之禍,或他期望我能跟他一走了之,從此放棄趙如,只作他身邊的趙芸兒?再想想,我還是覺得諸葛亮不知道我的秘密,否則,他早可以用透露這個秘密來打擊我,至少可以試試看用這個來讓我離開曹操。不過,諸葛亮的心思並不好猜,我捉摸不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