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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南宮挽柳徹底離開以後,下人當中有個在廚房當值的大娘靜悄悄起來,將女子拉到一邊,貼著耳朵對她道:“二小姐…要不您搬去我那兒住?我的房間還算大,擠一擠兩個人總是可以的。”
女子驚愕望向這個廚娘。
廚娘靦腆撓撓頭髮,“大娘我往日受過小姐您的恩惠,您忘啦?我孫子有次犯了癲癇以後晚上總抽抽睡不著,還是您拿了把琴過來整宿整宿地彈哄著他入睡的呢。”
女子低頭眨了眨眼睛,忍住眼眶的濕潤,她想了一會兒,接著抬頭朝廚娘笑笑:“大娘,不用了,我那裡也只是塌了一點兒門檻,不礙事。”
不等大娘回話,她便急匆匆地走了,生怕大娘說出什麼邀請的話來。
“一個千金小姐,在府上不受寵也罷,還過著連下人都不如的生活,這算什麼事兒…”大娘無法,只好搖頭嘆息。
南宮世家,鎖清苑。
南宮挽月抬頭看了眼破舊的院子,走進去。平時她自己在院裡種的花草盆栽塌了一地,她踏過一院子的凌亂,走到前廳。
開門時,橫樑上掉下來一些塵土,她用衣袖抹去額頭上的塵土,拐彎進了內室。
內室很小,陰暗狹窄,一張陳舊的木床,一張案幾,上面擺著一台做工粗糙的古琴,房間裡甚至沒有梳妝鏡。
“如何。”
有人從黑暗中拐出來,鏈劍柔軟纏在她的腰上,像一條蓄勢待發的蛇。
“方家的遺孤已經順利逃出,但是南宮岸派人去追了。”南宮挽月用火摺子點起油燈,微弱的光映出她與方才謙卑恭順截然不同的模樣。
“逃出來,事情就不再由南宮岸掌控了。”顏輕鴻笑道。
南宮挽月沒有說話,走到案前,伸出十指搭在古琴的琴弦上,芊指一挑,凌厲的琴音飛出,帶著強烈的殺意。
她心中似有強烈的情緒噴涌而出,手下正要再次挑動琴弦,卻被顏輕鴻一把按住。
“小不忍則亂大謀。”顏輕鴻淡淡道。
南宮挽月聞言,手指停在琴弦上方許久,顫抖著。
她閉了閉眼,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這些年我所受的屈辱,我會一點一點,加倍討回來。”再次睜眼時,她眸色平靜淡然如水。
以武學享譽的南宮世家,不容許有一個因體質特殊而無法學習武功的後代存在,故而自她記事起,她就被拋棄在這一個偏僻的角落內,無人問津。
一個不受寵的小姐,連下人都可以肆意欺負。日日夜夜的忍辱吞咽,韜光養晦,她想,她必須能走出這個破舊的院落,否則,這一生這裡都會成為她的囚籠。
她知道,南宮家族的人恨不得她死,可他們卻不屑於用手段去扼殺她。
南宮挽月勾唇,柔柔一笑,“我會讓南宮岸後悔,後悔當初他沒有把我這個女兒趁早弒殺。”
顏輕鴻抱胸靠在牆上,看著南宮挽月隱晦不明的面容。
“挽月,飛花築的琴閣,缺一個主人。”她懶洋洋的勾起自己鬢邊一縷髮絲,道。
挽月側頭看她,“嗯?”
“沒有想過,南宮家倒台以後,自己要去哪裡?”顏輕鴻問。
去哪裡?
南宮挽月被問住了。
對啊,去哪裡?若是飛花築得手了,南宮家便會因此覆滅,百年世家倒台,她心中的仇恨得以宣洩,但是過後,她應該去哪?
“沒地方去的話,來飛花築吧,琴棋書畫四閣,容淵說,飛花築還缺一個琴姬。”顏輕鴻輕聲說,“挽月,來吧。”
她的聲音有點沙啞的味道,帶著不可預知的魅力。
“你心中的恨若是沒了,你又憑什麼支撐自己活著呢?”
南宮挽月默然。
“顏姑娘,若是我不答應,事成之後,容淵公子必定會讓你來殺我滅口吧,我做了這樣的事,知道這樣多的秘密,他如何能讓我安然無恙的活下去?”
顏輕鴻點點頭,又搖搖頭,“飛花築答應保你,那就絕不會食言。
南宮挽月笑了笑,“那是因為容淵公子曉得,若是南宮家倒台,不需要飛花築出手,南宮家的仇家,四方潛伏的勢力也會找上門來,我沒有任何庇護,自然也逃不過被追殺的命運。所以,根本無需你們飛花築出手。”
顏輕鴻悠悠一彈指,“你倒是看得通透。”
南宮挽月淡淡掃了顏輕鴻一眼,手指按上琴弦,輕輕一抹,凌厲的琴音飛出,空氣中氣流凝成一道刃朝顏輕鴻飛去,顏輕鴻稍稍一偏頭,那道空刃削去了她鬢邊半截青絲。她靠著牆壁的姿勢未變,手卻是搭上腰間鏈劍的劍柄,整個人姿態看似閒散,但南宮挽月知道,她已經進入了隨時準備拔劍的狀態,若她再下手碰一下琴弦,顏輕鴻定會毫不猶豫地拔劍相向。
兩個女子就這樣對峙著,顏輕鴻唇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而南宮挽月神色平靜,手指堪堪停在離琴弦不足一毫之處。
忽然,南宮挽月的手動了。
刷地一聲,纏在顏輕鴻腰上的劍被她握在手中,十八節劍鋒縮短,劍身變得筆直剛硬,劍尖指向垂手而立的南宮挽月的咽喉。
南宮挽月只是將手垂下,沒有再去碰那架琴。
“挽月,願意入飛花築效忠,任憑差遣。”
第7章 白家
方若漪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久。
儘管雙腿發軟,但求生的意志促使著拼命地逃著。
被囚於地底將近一個月,不見天日,清晨時分的陽光也讓她有點雙眼發花。
而就在昨天,趁著自己被囚的院落塌陷之際她趁亂逃了出去,逃出來不久南宮家的人就發現了她不見了派人追上來。雙拳難敵四手,重重圍攻之下,她寡不敵眾被制服,正當她以為自己要被抓回去的時候,一個紅衣女子的突然出現出現替她解決了追殺她的人。
她對那個女子感激涕零,但是那女子只是看著她,眼裡有她看不懂的悲憫。
她知道她是誰,武林中的傳奇人物,甚至久居閨閣的她也曾仰慕過她的風采。
這是她第一次那麼近距離的看顏輕鴻,這個永遠看起來散漫慵懶的女子,如今卻用一種憐惜的眼神看著她。
晨光中,顏輕鴻背光而立,身形窈窕高挑,像一把出鞘的劍。
“不要謝我,或許你日後還會恨我。趕緊逃吧,逃得遠遠的,換一個身份隱姓埋名地生活,否則…”
“我不!”她尖叫,“我爹爹,我娘親,我家人死得那麼慘,若不是南宮岸那個狗賊貪圖權勢,意圖討好朝廷上的人,我瓏門鏢局何以至此!我不甘心!”
“要怪,也許是應該怪你長得太美了,被昏庸腐敗的朝廷命官看上,”紅衣女子俯下身體,仔細端詳著她的容貌,“不惜讓南宮家出手滅你鏢局滿門,就只為了得到你,現在的前朝,已經腐敗到什麼程度了,南宮世家也是,利慾薰心,無可救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