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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祈看謝庸,謝庸也看她一眼。周祈知道他也懷疑,這樣一個精於詩賦的才子,頭一場就是試詩賦,他為何會沒答好?進士科許多「才子」其實是卡在後面的帖經和時務策兩場上的。這吳清攸是碰巧題目不擅長,還是旁的什麼原因?
三人說著話兒,直等了足有兩個半時辰,吳懷仁才來報,已經剖檢完畢。
他手裡端著個托盤,托盤上有一小堆兒棕黑的東西,又有一隻死鼠。
「史端的心肺等看不出異常,其胃內的食糜有問題。雖銀針試不出什麼,但我以之餵了養在這院子裡的老鼠,約兩刻鐘,老鼠開始站立不穩,如喝醉之狀,然後身體抽搐,又半炷香的時間,老鼠死了。」
謝、崔、周三人面色均是一變。
謝庸沉聲道:「明日再去青雲行館。」
然而第二日,他們還未進行館的門,便得了消息,又出事了。
第54章 空蘭花盆
「奴等要給郎君擺飯, 郎君說吃過了。看郎君有些累, 奴便服侍阿郎略做洗漱,又勸他早睡,阿郎慣常不用人守夜……」
謝庸等推開屋門進去,潘別駕滿面晦暗地站在堂中,他面前跪著兩個人。
潘別駕見謝庸等進來,趕忙行禮。
謝庸擺擺手,看地上跪著的人, 是吳清攸的奴僕。
潘別駕道:「你們再給貴人們說一遍。」
許是第二回 說,這僕從說得頗為連貫清楚:「昨天,郎君大約酉時出去, 說出去走走,沒讓奴等跟著。剛交戌時, 郎君回來。奴問阿郎吃沒吃飯,要給郎君擺飯, 郎君說吃過了。奴等服侍郎君洗漱過, 勸他早睡,郎君答應著,讓我們也去歇著,奴二人就回了廂房。」
另一個奴僕道:「大約戌正的時候,奴看郎君屋裡就熄了燈了。」
謝庸點點頭,與崔熠、周祈一起走進吳清攸的臥房。
床帷沒有落下,吳清攸穿著綿袍躺在床上,面色青黑, 口鼻耳中都有流出的血跡,枕畔有稀薄穢物,已經半幹了。
謝庸取出腰間荷包里的針囊,抽出一根銀針在那穢物上試一試,針色變黑——這種死狀與針色都表明吳清攸是中砒·霜之毒而死。
謝庸接著查看他的脖頸、手腕胳膊、後背血墜等處,周祈和崔熠則查看這屋子裡的東西。
吳清攸這臥房亦是書房,除了床榻箱櫃外,還放著書案書架。
周祈來到書案前,案上筆筒中插著滿滿的筆,玉石筆架上還有一支沒洗的,硯中也尚有餘墨,除了筆墨紙硯、鎮紙、筆洗、筆架、香爐之類外,案頭還有一個檀木小箱,打開看,放的是吳清攸自己的文章詩賦。
周祈拿起最上面一卷,是一首《登武夷山賞竹》,看一看,放下,又拿起另一卷展開,是一篇《桂花賦》。
自己於詩賦不在行,周祈把這賦也又卷上放入箱中,等著謝少卿來細看,回頭卻看謝庸正蹲在炭盆前。
雖都這個時候了,但今年倒春寒,吳清攸又是南邊人,畏冷,故而屋裡還點著炭盆。周祈也湊過去,那盆中炭已經燃盡了,沒有半點紅光,只余灰燼。
謝庸用手指捏起一點最上面的碎灰輕輕捻動,周祈則戳一戳炭盆中靠下面的灰,一塊似是整塊的炭灰被她戳散了。
謝庸站起來走去書案前。
崔熠把書架上的書展開、卷上,都挪動了一遍,沒發現什麼夾藏,至於書中有沒有旁的玄機,也留給了謝庸。
崔熠、周祈接著查旁的東西。
吳清攸是世家子,日子比史端過得講究得多,屋子裡東西也多,但都放得井井有條的。不同場合不同薄厚的衣服,各種配飾腰帶幞頭巾子,各種用途的筆墨紙張,都分放在不同的箱子裡,固然是吳生有奴僕收拾,想來與二人脾性也有關係。
在吳清攸的箱子裡也找到了兩條精緻繡帕,一淺粉,一深綠,一繡白芙蓉,一繡翠竹,香味亦不同。周祈估計這些讀書人,凡是有些才氣的,大約都有這麼一條兩條的「美人恩」。
因屍首還躺在床上,床榻一時還不好查,周祈走到床榻旁,看向床前小案,上面放著個白瓷花盆,有土而無花。用手戳那土,還微有潮意。
周祈走去堂上問還跪著的兩個奴僕:「你家郎君床頭花盆子裡原來種的什麼?」
「原來種的蘭草。」
「怎麼?養死了?」
「沒養死,是郎君不喜歡了。」
「哦?怎麼的呢?」
謝庸從吳清攸的文墨中抬起頭,側耳聽外間周祈與那奴僕說話。
奴僕搖頭:「奴不知道。本來郎君甚喜歡那株蘭草,說是上了蘭譜的,天和暖的時候,還時常把那草搬到窗前曬一曬,前日晚間突然就把它拔了。奴問他,郎君只說這蘭草長得不好,擔不起蘭譜上的名頭。因著郎君考試,我們也跟著亂,這盆子還沒來得及收起來。」
周祈點點頭,順口讓奴僕們都起來,便走回室內。
謝庸又把目光放回手中的紙上,上面寫的是《詠冬日蘭草》,前序說「隆冬時節,余案頭盆栽之蘭竟發新枝,喜甚,以詩十六韻詠之。」謝庸又看那正詩……
吳懷仁來得很快,查得也快,確認吳清攸是砒·霜毒發身亡,亡故時間大約是昨日戌時,最晚不會超過亥時。
謝庸讓吳懷仁把屍首帶回大理寺,自己三人則在此接著整理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