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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還需得到朝中支持。」謝庸道。
……
辭別淮陰郡王,謝庸與羅啟走在街上。秋日午後的陽光透過樹葉縫隙灑在路上、車馬上、行人的臉上,這時候若阿祈在,估計要伸個懶腰,盤算喝桂花牛乳配什麼甜糕吃了。
如果只是阿祈出事,自己要麼闖宮,要麼丹陛前陳情,救不了她便陪她一同去,萬不敢牽扯這麼許多人進來,但這不是阿祈一個人的事,這是上千百姓的性命。
第131章 那些故人
十七日, 周祈去城西北王家莊查商氏失蹤案, 發現和尚定慧被殺,與謝庸查抄了瑞清觀;晚間羈押在大理寺的瑞清觀道士被滅口。
十八日,大理寺正劉昆自盡;晚間周祈在自家宅中被帶走。
十九日,謝庸在城西北找到吉安觀和福明觀,確認北斗猜想,並聽得大祭讖語。
二十日,訪玉清觀, 發現道士在「修飭」長生樓。
不過短短几日,此案由一宗不起眼的失蹤案成為一宗驚天大案。
二十一日是常參朝會的日子。常參朝會通常都是走過場,所謂「臨朝不決事, 有司所奏,惟辭見而已」①, 但今日不同——御史汪籌參奏大理寺署治不嚴,大理寺少卿謝庸玩忽職守, 致使多名在押嫌犯被殺, 皇帝怒,當即便要將謝庸拿辦下獄。
王寺卿免冠謝罪,為謝庸陳情,李相直言此罰太過,褚相、刑部趙尚書、吏部徐侍郎,甚至御史台龐中丞都認為還應再斟酌,京兆少尹崔熠更是嚷嚷起來,被皇帝差禁軍把他趕了出去。皇帝雖怒, 到底顧慮大臣們,最終免去了謝庸的牢獄之苦,把他奪職罷官了事。
崔熠在宮外氣哼哼又擔憂地等著,看見謝庸隨其他大臣一起走出來,忙迎上去:「沒事吧?沒事吧?」
謝庸點頭,神色與平常一般無二:「沒事。」
徐侍郎有些探究地看一眼謝庸,到底只是笑一下:「今日才知子正氣度,當真寵辱不驚。」
謝庸再次謝過他,徐侍郎擺擺手走了,其餘諸官員也都走了,謝庸和崔熠亦上馬,慢慢往南走。
「這是怎麼了?那姓汪的瘋犬瘋了嗎?這樣亂吠!還有聖人……」
謝庸抿抿嘴。
不待他說什麼,崔熠接著問:「還有你們,十八日咱們一塊查完案,十九你跟阿周單獨去了哪裡?我去那瑞清觀,也沒見到你們。昨日休沐,我差人去找你們,你們又不在……」
謝庸看向崔熠,有些猶豫。
崔熠聲音沉下來:「怎麼了?」
「御史台一向規矩大,侍御史汪籌對大理寺、對我的參劾,龐中丞卻似乎並不知情。是誰讓這位汪御史壞了規矩?他又是如何得知道士之死的?因案情尚不明朗,此案並未報與御史台。」
那些道士死得蹊蹺,皇帝如今又這般做派,簡直不言而明。崔熠臉色越發難看起來。
「顯明,阿祈出事了。」謝庸輕聲道。
「啊?」崔熠扭頭,瞪大眼睛。
路上不是說話的地方,到了開化坊謝宅,謝庸才把事情跟他說了,「……阿祈應該不只是因為查案才被帶走的,我疑心她是當年大祭倖存的孩子。」
崔熠靜靜地坐在榻上,半晌沒動地方。
唐伯不在,羅啟煮了茶送上來,不知怎麼煮的,有些糊味兒。謝庸把糊茶給崔熠倒上一盞,自己也倒一盞,端著慢慢吃。
「聖人竟然為了那虛無縹緲的事,要殺這麼多人命……還有阿周,她竟然……」崔熠眼圈有些發紅。
崔熠突然站起來,「我去找聖人——」
「顯明!」
崔熠看看謝庸,頹然坐下,又過了半晌:「我去找他有何用,他連太子都殺,已是為了長生,沒了人心了。老謝,你有什麼打算?」
「顯明,此事我確實已有打算,但暫時不好與你說。你要想清楚,若事敗,長公主、令尊令堂,甚至崔氏近枝都會被連累。」
崔熠緊緊地抿著嘴。
「你想一想,此事我們稍後再說。」
……
謝庸諸臣出來時,李相、王寺卿等幾個高官留在宮裡仗下議事。估摸著他們從宮裡出來了,謝庸去王府拜望。
誰想王寺卿留下話來,說若他來了,便徑直去李相府上。
謝庸到時,兩個老翁正在下棋。
謝庸施了禮,在旁邊榻上坐下,靜靜喝茶。
過了片刻,王寺卿擲了子,嘆一口氣:「不是險敗,就是慘贏。」
李相慢慢把子撿到陶罐里:「這種玲瓏棋局便是這樣的狗鬼殺局,不破就不立,沒什麼萬全的辦法。」
謝庸看一眼那棋盤上的殘子,又垂下眼。
「說吧,查到什麼?」李相問。
謝庸再次一五一十將此案敘述了一遍。
聽他說道觀按七星排布,說「生於死」,李相和王寺卿都臉上閃過一絲訝然,待他說出讖語,又說樂遊原玉清觀長生樓的事,兩個老翁卻都只點點頭。
「如此便都串起來了,我也懂了,當年為何除了紫雲台,玉清觀也有禁軍械鬥。」李相道。
「二十年前事發時,先父過世,我正在丁憂。聽說京里出了事,我急急回來,那些最知道根底的,卻已是都沒了,」李相停頓一下,「我從流放、貶官的人那裡略打聽到一些,但於許多事,這麼些年始終沒想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