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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架上又有一個糕餅盒子,打開看,有幾封書信,並一些史端的詩賦舊作,參差錯落地扔在裡面。

    書信沒有什麼特別的,都是遠方朋友寫來的,寫的也是文人朋友間的家常話,且日期也不短了。

    周祈又大略翻看那些詩賦,史端的字灑脫大方得很,又似格外鍾愛行草,這些詩賦大多用行草寫就,只有幾篇頌聖、宴會及以「賦得」為首的應制之作是用楷書寫的,即便是楷書,也能看出兩分不羈來。

    詩賦的內容頗雜,這些讀書人,大概除了如廁,其餘皆可入詩,但細看,還是能分出類別來,一類是游宴的,字裡行間帶著股子風流氣,還有一類諷喻詩,看他把朝中某些朱紫大臣比成「虛耗」,周祈露出些無奈的笑來。

    這「虛耗」是傳說中穿紅袍、長牛鼻子的惡鬼,最愛盜取東西,還能偷盜他人歡愉,使人憂愁焦慮。以前士子們最憤世嫉俗的也不過把朝中親貴比喻成「碩鼠」,這史生還真是有想法。

    挪動這糕餅盒子,又在這盒子下面發現幾張精緻的桃花箋,箋上幾首小詩,有寫落雪的,有回憶宴會的,還有一首詠梅,字跡秀麗婉約,署名都是「凝翠台主人」。

    這種箋子周祈在東市見過,或許可以去訪一訪這桃花箋詩的主人。

    里里外外翻了一遍,周祈也沒找到什麼助興丹藥的痕跡及其他更多證物線索,便把那些錦囊香帕、桃花箋子都放在糕餅盒子裡,等會兒連同書信、詩賦一塊給謝庸、崔熠看,謝少卿是讀書人,許能看出什麼更多東西來。

    正想著,他們便走了進來。

    「如何?」崔熠先問。

    周祈搖頭:「不如何。只是有些感慨,人死了就沒有秘密。若有一日我死了,阿崔你一定要早別人先到,把我的東西都燒了,我把那些傳奇和刀劍都送你。」

    謝庸面色不愉地看她一眼。

    崔熠與周祈一樣地混不吝,「說得就跟你有什麼秘密一樣,你最多也就是看兩卷花花傳奇罷了。」

    周祈用手指指他,小看我,我還有春宮呢。

    作者有話要說:①《唐律疏議》

    ②晚唐詩人韓偓的詩《余作探使以繚綾手帛子寄賀因而有詩》:「解寄繚綾小字封,探花宴上映春叢。黛眉印在微微綠,檀口消來薄薄紅。」

    第50章 詢問吳郎

    周祈把那個糕餅盒子放在案上, 「你們看看吧, 物證都在此了。」

    謝庸崔熠湊近。

    崔熠先拿起最上面的帕子,「呦,這是平康坊哪個娘子送的吧?」說著遞給謝庸。

    謝庸看一眼,又聞一下:「帕子有些舊了,口脂香氣又極淡,應該不是平康坊的,許是路上得的, 或者在建州時有人送的。」

    崔熠與周祈一對朋友所思所想總是一樣:「原來建州妓子也愛弄這一套啊,我還當只京城妓子們愛送這個呢。」

    「不知道別的地方,比如鄜州, 花娘妓子們是不是這般。」周祈順嘴道。

    謝庸不說話,拿起那幾個錦囊荷包看。

    崔熠看周祈:「哎?我說阿周, 你總試探老謝做什麼?老謝是真正經。你們干支衛就這麼不信任人嗎?你從前還總說老謝跟嫌犯長得像……」

    聽崔熠這麼說,才想起來謝庸從前是鄜州別駕, 周祈趕忙解釋:「我不是……」周祈也不知道自己怎麼順嘴說出的是鄜州, 不是蒲州、商州、晉州什麼的,剛才那話說得忒像小娘子呷醋。

    謝庸不看她,只淡淡地道:「不知道鄜州妓子是不是也這般。」說著放下荷包,拿起那幾張桃花箋。

    周祈想不到謝少卿會給自己台階……

    其實,不用台階,自己也能跳下來。周祈若無其事地道:「我在東市見過這花箋子,挺貴的。能用得起這樣花箋的妓子當是南曲、中曲的,故而這凝翠台主人倒是好找。」

    崔熠道:「找著這位, 史端愛不愛吃藥,也就知道了。」

    「反正我是沒在這屋裡找到放藥的紙包紙袋、藥丸臘皮或者盒子什麼的。」周祈道,「況且,這史端吃穿住用看著不像個富家子弟,這些藥都頗貴,他能買得起配得起?不過他的錢袋兒里倒是有些錢。」

    「他們是貢舉,吃住不花錢。這史生在東南今科士子中有些名氣,可賣字賣畫。多有客居長安的商人求其本鄉才俊之字畫的,這大概與經商投錢類似,若該士子有一日發達了,這便是提前經營好的關係。他錢袋裡的錢大概是由此來的。」謝庸道。

    崔熠和周祈懂了,從來官商扯不清,卻想不到士子們還沒當官呢,就已經開始扯不清了,也所以,這史端不一定沒錢買藥。

    謝庸翻看那些詩賦。

    有謝庸在,崔熠又是個看見字兒就困的,便不再看,只等他說。

    「從字跡和詩賦上看,史生確實極有才情,性子風流不羈。除此之外,這幾首諷喻詩都切中要害,用詞又頗為尖刻,聰明人便是如此,說話喜歡一針見血,有的『見血』還不行,還要『見骨』,以彰顯自己見識不凡,史生大約便是此類。一個有才氣的、不羈的、說話偶爾尖刻的士子……」

    謝庸想起潘別駕說的那位吳生來,士族子弟,好脾氣的謙謙君子,才情亦不凡,與這位史端又同考進士科,這樣兩個人……

    史端詩中又多有蔑視權貴之作,尤其愛諷刺無才能的尸位素餐者,那位潘別駕之才,能入得這位史生的眼嗎?史生這樣放誕的人平時會不會對潘別駕有不恭之舉?那位別駕晨間所為,果真只是為了建州士子名聲和自己官位才想一床大被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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