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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祈皺一下鼻子,笑了。今天一來東市,便遇到這麼個有些特別的俊俏小郎君,運氣不錯!

    「老大,你已經跟那位認識了?」

    周祈扭頭。

    陳小六一隻手裡舉著二三十串羊肉串,另一隻手裡是紙包的兩個芝麻胡餅,「你要的桂花牛乳沒有了,我就買了烤羊肉!還熱乎著呢,趁熱吃!」

    想的是甜點,來的是烤肉,周祈倒也不挑,讓過「紫微宮傳人」和「周公後裔」,便接過一個餅幾串肉,把肉都擼到餅里,「你剛才說跟哪位認識了?」

    陳小六目示周祈,周祈與他略往後退一退,站到牆邊少人處。

    陳小六低聲道:「就是昨兒我跟你說的新任大理寺少卿謝庸啊。」

    周祈擼肉的動作一頓,「不是……哪個是新任大理寺少卿?」

    陳小六挑挑下巴:「就剛才那個啊。」

    周祈看向那背影消失的方向。

    「老大,你不認得他,怎麼搭訕上了?」 陳小六頗感詫異。

    周祈:「……我搭訕人,還用認得?」

    陳小六:「……那倒是!」

    和自己人說話,周祈還是實在的:「我適才搭訕的,是英俊小郎君,不是大理寺少卿。」

    陳小六半張著嘴,半晌,奓著膽子問,「所以,您就穿著灑了菜湯的羊皮襖,嘴上沾著糖渣子,調戲了旁司上官?」

    周祈抹一把嘴邊,手上是剛才吃的銀絲糖……

    陳小六捧著胡餅夾羊肉默默地吃,吧唧嘴的聲音似比平時輕了一些。

    周祈笑一下,這事還真是寸!

    昨日陳小六去吏部,回來說,遇上了新任大理寺少卿去領敕牒告身。又聽吏部的人說,這位謝少卿在鄜州別駕任上,做得極好,尤其精於刑獄訴訟判審,李相公與聖人特奏請擢其入大理寺。

    自己還想著要去拜訪探看一下,畢竟免不得要打交道,這回倒是省了……周祈又琢磨自己今兒這卦卜得還真准,還真是個「秋官」!

    陳小六把那個餅都嚼完,小聲道:「老大,叫我看,調戲也就調戲了。你堂堂干支衛一支之長,五品羽林郎將,又比他大理寺少卿差多少?」陳小六越說越理直氣壯,「況且你相貌堂堂,拳腳了得,調戲他,我看倒是他謝少卿賺了。」

    周祈把餅渣抹在陳小六袍子上,熊孩子,誇人都不會夸。

    干支衛是今上十幾年前於南衙諸衛、北衙禁軍外另設的一支禁軍,旨在「督察四方,糾劾百司,博採民意,直達天聽」——簡而言之,找事兒的。

    干支衛以天干為序,從甲乙至壬癸十部,分駐各州道,甲部負責京畿之地。各部內又按職責以地支排列,周祈屬甲部最末位的亥支。

    這亥支的職責說來重大——博採民意,其實幹的是探查京畿民間異動的活兒。

    當這「豬頭」,平時倒也頗為逍遙,最怕是「年關」。

    天子腳下,小老百姓都老實得很,能值得皇帝一聽的「異動」實在少。國泰民安固然好,卻讓周祈這亥支的頭兒為難——業績太少,年終述職奏表沒法寫。

    這奏表寫不好,丟點臉面倒沒什麼,只怕聖人給 「臘賜」時,把亥部忘了……那可就大大地不妙了!更怕,監察皇親百官的子丑辰巳諸支與朝臣互掐時,皇帝拿亥支這弱小無辜又可憐的出來頂鍋塞嘴。

    貓吃肉,狗挨揍,太冤!

    也所以,這樣的時節天氣,慣常來擺卦攤兒的兩個小子家裡有事,周祈親自披掛了來這裡「博採民意」,就想著年前是非多,憑著自己的「火眼金睛」,能揪出一二,給這述職奏表再添補些,到時候兄弟們這年也就順順噹噹地過來了。

    「不知那謝少卿娶妻沒有,若沒有——」陳小六猶在念叨謝少卿。

    周祈撓撓頭,突發奇想,「你說,我要是讓人拿個本子,見人就問『你覺得如今是不是太平盛世』,弄個滿是頌詞和簽名的《萬民共享太平長卷》,元正的時候當獻禮,怎麼樣?興許比我們跟這兒趴到什麼大活兒,更能交得了差呢。」

    陳小六:「?」

    周祈想了想,擺擺手,罷了,罷了,我還是接著跟東市裝神棍趴活兒吧。

    作者有話要說:①執掌刑法的官,稱秋官。

    第2章 凶宅再遇

    幫喜得麟兒的漢子取了名字,為羞答答的女郎算了明年「運勢」,幫懷疑頭頂發綠的郎君支了招,給家裡有病患的婦人幾句吉祥話並支去了醫館……周祈兢兢業業為長安城的安寧祥和忙活了半日,眼看太陽西斜要敲閉市鉦了,也並沒發現什麼「異常」。

    都是小老百姓的柴米油鹽、喜怒哀懼,這裡面小貓膩是有的,但周祈不是法曹,又慣常心大,律己甚寬,律旁人也不嚴,睜一眼閉一眼,能過去就過去了。

    周祈看看日頭,與旁邊的「紫微宮傳人」「周公後裔」互問著買賣如何,便開始收拾攤子,又與陳小六商量著一會從東市帶點什麼回去吃。

    「道長——」

    周祈抬頭。

    一個穿灰布衫的漢子直衝周祈走過來。

    周祈放下卷了一半的攤子,改拿起拂塵,「施主可是有什麼著急的煩難事要貧道解一解?」

    漢子愁眉苦臉,「讓道長說著了。我家主人,便是這東市販賣花木的趙大郎。他兩日未歸,家裡老夫人和娘子都急壞了。老夫人說她連著兩晚做極凶的夢,夢裡阿郎渾身鮮血,口中喊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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