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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叔平瞪其妻一眼,「莫要在外面說了。」又再對周祈行禮,「請貴人進門說話。」
進了院子,周祈見其東廂門上掛著「明德齋」的牌匾,門沒關,從外能見到裡面的幾套几案,原來是個私塾先生,難怪……
來到堂上坐下,周祈開門見山地道:「常公把令嬡走失的事詳細地與我說說。」
「小女玉娘慣常是個貞靜聽話的孩子,因她日見大了,這兩年上元節,某便不讓她出去了。她去年前年的上元節都這般過來,也不曾說什麼,今年卻軟磨硬泡地非要出門去,還因此哭了。某到底不忍,讓她帶著婢子一同出去,說好只在坊里站站便回。出門未行幾步,小女說冷,讓婢子回來拿暖袖筒,婢子回來取了袖筒再回去卻未找到她……」
第35章 失蹤前後
「不知令嬡可曾有婚約了?」 雖周祈猜沒有, 卻還是問了一句。
常叔平搖頭:「尚未。」
「令嬡年齡幾何?」
「十六了。」常妻代答。
「哦。」周祈點點頭, 坊間好些女子十三四歲便定親,及笄後便成婚,這常玉娘算是晚的了,不過周祈也能大致猜到原因,「知書達理、聰明上進的好郎子不好找啊。」
常叔平點頭,嘆口氣,「貴人所言正是某顧慮的。」 想要再說兩句什麼, 意識到對面坐著的是個年輕女郎,常叔平又閉上嘴。
周祈其實不太指望從常叔平嘴裡得到其女走失前後的什麼詳情細節,這樣一位板正的父親, 能看出女兒家的什麼心思?常玉娘自己更不會與他說。
周祈對常妻道:「不知娘子可否帶某去令嬡房中看看?另外,某還想問婢子幾句話。」
常妻趕忙站起:「貴人請隨奴來。」又道, 「小婢子出去擔水了,一會便回來。」
常叔平也站起行禮:「有勞貴人了。」雖之前不想報官, 但既然「官」都知道了, 常叔平到底也惦記女兒,希望能知道她的下落。
常叔平不方便去女兒房中,陳小六也留在了常家廳堂里。
常家本是一進的院子,卻於後園又蓋了幾間屋子,也算隔出了個前宅後宅來。住在這幾間屋子的,便是常玉娘和她的婢子。
周祈打量這屋子,雖簡素,但卻一眼就能看出是間閨房, 窗上貼著剪得極細緻的牡丹花勝,窗前案上擺著筆墨、書、銅鏡、妝盒,半舊的藕粉色帳子用絡子拴著,靠牆竹架上搭著幾件衣服。
周祈負著手在搭著衣服的竹架前走過,問常妻:「府上是讀書人家,令嬡又是位貞靜女郎,想來她平時並不常出門。最近一兩個月,她出門幾次?去了哪裡?最近一次出門是什麼時候?」
「重陽節,她阿耶還有我帶著她們姐弟去了趟樂遊原。再然後便是臘月初八,玉娘帶著婢子出去了一回,去永平坊慈安寺上香。元正的時候,她自己又出去了一回,我們坊里有個小尼庵叫淨明庵,她去那裡上了個香。因她阿耶不喜歡僧道,我也說年輕的小娘子總去佛寺庵堂不好,勸著她,她便答應著不再去了。其後就再沒出過門,直到這上元節。」
「這一兩個月,她除了想上元節去看燈,可還有旁的異常處?」
常妻想了想,「她原本便不是愛說話的,這陣子似比從前話更少了。」常妻嘆口氣,又開始用帕子擦眼淚,「年間節下忙,我還想著過完節問問她……」
「我問一句冒昧的話,令嬡可有私房錢,出門可帶了去?」
常妻趕忙搖頭:「有些錢,都在荷包里,不曾帶走。」
周祈點點頭,來到窗前案邊,順手翻那案上的幾卷書,卻在書卷中翻出一張未竟的牡丹圖來,顏色才著了一半兒。這圖雖畫得不算多好,但看得出畫得很是認真仔細。
周祈問:「令嬡極愛牡丹?」
常妻擦擦淚,「每年三四月都跟我去慈恩寺這些牡丹開得盛的地方看牡丹,但要說多喜歡,也說不上。她從前倒是說愛蘭花,說那香氣幽靜,帕子、華勝都愛繡、愛剪蘭花。」
一個面相有些憨的高大婢子走進來,沖常妻行個禮,「娘子叫我?」又看周祈。
「正月十五,是你跟著小娘子出門的?」周祈溫言問道。
婢子點頭:「是我隨著小娘子出門的。」
「十五出門可見了什麼人?小娘子怎麼說的?你帶著暖袖筒回去又在哪裡找的?」
「出門有幾個看燈的,離著遠,我也沒看出是誰來。小娘子說冷,讓我回來拿暖袖筒,我便回來,等再出去,小娘子就不見了。我只當她逗我玩,便在門外等了一陣子。見她還不出來,我猜她自己先去主街上看燈了,便去十字街找她,轉了一圈,還是沒找到。我又猜,她是不是先回家了,她也沒回家……」婢子耷拉下腦袋。
對這種憨直的,若她知道什麼,取口供是最容易的,但她現下是「不知道」。
周祈不死心,「臘月初八,你與小娘子去廟裡上香,可遇到什麼人?比如認識的小娘子,問路的年輕郎君……你們在廟裡做了什麼?」
「寺里好些人,裡面有小娘子,也有年輕郎君……小娘子給了我幾個錢,讓我去買零嘴,她自己去抽了簽子,然後我們就回來了。」
……
從常家出來,陳小六先道:「老大,這常家女兒是與人私奔了吧?」
不待周祈說什麼,陳小六便接著剖析起來:「這常玉娘從前上元節不出門可以,為何今年非要哭著鬧著出門去?又出門後支開婢子讓她回去拿暖袖筒子,分明就是與情郎約好了,要趁著上元節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