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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詠抿抿嘴,「她哭訴趙家吝嗇、趙母刻薄、趙大粗鄙,我很是憐惜她,我們本是相熟的舊人——便,便有了私情。」
這麼輕易就有了私情?周祈終於信了傳奇上男女初見便如何如何不是瞎編的了。那《花月記》上……周祈趕忙在腦子裡打住,用手指揉揉耳朵,接著聽。
「那衛氏所生之子,是你所出,還是趙大的?」鄭府尹又問。
「是我的。」穆詠低著頭道。
這倒也在意料之中,鄭府尹道:「那便說說你殺害趙大的事吧。」
「我真沒殺趙大。不管你們信不信,我真沒殺他。」穆詠抬起頭。
鄭府尹笑一下,覺得他否認得很沒意思,「那你說說,你的荷包是如何掉在平康坊屍體之側的?」鄭府尹頗通詐供之術,根本不問他那荷包是不是他的,只問他為何掉在那裡。
果然穆詠沒有否認,沉默了片刻,只搖搖頭:「我不知道,興許是被誰偷了,或掉在平康坊什麼地方了,被人撿了用來栽贓。」
鄭府尹覺得這功臣之後啊,真是黃鼠狼下耗子——一代不如一代啊,這樣的蹩腳藉口大約只三五歲小童會用,七歲的都會想個更通順一些的。但轉即又想,就是這麼個貨辦的事,讓自己差點提前養老,心裡不免堵得慌。
「那你再說說地道里的血跡吧。」
「那個,我確實不知道。興許是多年前的陳跡吧。當年秦國公府被圍,有受傷之人用那暗道,滴落了血跡在地上。」
鄭府尹拍案,冷笑道:「簡直一派胡言,處處漏洞。那洞中是拖擦血痕,且是從趙宅方向拖去公府,說什麼陳年舊跡……」
穆詠皺起眉,目光略顯茫然,「我真不知道。」
呵,裝得倒像,這郡公也不是全無是處。鄭府尹緩緩地道:「本府說說,你看對不對。你與那衛氏有了姦情,並生有一子。不知何處露了端倪,引起了趙大懷疑,故而趙大與衛氏發生口角,所以婢子才聽到『有人』的話。」
鄭府尹語速漸快:「這通姦,大小也是個罪名,你怕趙大找你去鬧,被人知道,故而帶著家奴、夥同衛氏,便在趙家打傷打暈甚至殺了趙大,並通過地下密道運回家中。又砍了頭顱,收拾乾淨,用馬車載去平康坊,丟在東回北曲。」
「許是衛氏早知道趙大認識常丹娘,告訴了你,所以你才這般嫁禍的。你那荷包便是搬運屍體時不小心掉下的。本府的推測,沒什麼差錯吧?還不速速從實招來!」說到後面便有些疾言厲色的意思了。
穆詠面色蒼白,不斷搖頭:「不是,我沒殺趙大,我不知道,不是我!」顯是精神已瀕錯亂。
鄭府尹冷哼一聲,若不是你身上有爵,一頓板子下去,就都招了。審這種人實在束手束腳,鄭府尹想著初步審出個頭緒來,寫了奏表,把他往大理寺一送,也就完了,便揮揮手,讓人把他帶下去。
然後提審衛氏。
衛氏與穆詠所言差不多,趙大買這宅子果然是她引導,「我告訴他聽人說這坊里有便宜小宅,他為人吝嗇,聽了便宜二字,哪裡還顧旁的,與其母商量過,便買了下來。」
「……他想整一整後園,把那花廳改成暖房,好放花木。我說暖房要點炭,放那點子花木,不定能不能抵上炭錢呢,他才作罷。」
「那日婢子聽你與趙大口角『有人』,是怎麼回事?」
「便是他說改暖房的事,我不讓,他玩笑道,『那房裡莫不是有什麼花妖精怪變的野男人勾了你的魂魄吧?』我心裡吃驚,便說他,『有人這種話不是隨便說的,以為都跟你似的什麼香的臭的都讓她沾身子。』」
「你果然早知道常丹娘的事?」
衛氏低頭道:「是。」
鄭府尹搖搖頭,先買宅,再通姦,又用話拿捏反將丈夫,還有案發後的所作所為,世間怎會有如此奸詐的女子?目光掃到那邊的周祈,鄭府尹又覺得,這女子的奸詐倒也尋常,最怕那種又狡詐又潑皮又彪悍的……
然而衛氏並不承認與穆詠合謀殺了趙大,「他真的是失蹤了。或許真是被平康坊那妓子殺了也不一定。」
鄭府尹對她可沒有什麼顧忌,當下便上了刑,然衛氏依舊死咬著未曾殺夫。
「鐵證如山,你死咬著又有何益?你以為不說,本官便奈何你不得?」說著,鄭府尹便要加刑,卻見謝少卿看自己,似有話說,便改而揮揮手,讓人把衛氏帶了下去。
幾人回到偏廳。
鄭府尹笑道:「剛才在堂上,某觀子正似有話說。」
「是下官打擾鄭公問案了。」謝庸帶些歉意地笑道。
「你我之間還說這個,」鄭府尹責怪他,「子正儘管講來。」
「從案情進展和堂審上看,此案尚有頗多疑點。那趙大是初一日失蹤,而平康男屍是初四晚間被殺,若那男屍是趙大,中間空的這幾天是為了什麼?這不是綁架案,中間要索要贖金;那男屍身上亦無折磨傷,故而這幾天也不是穆詠在折磨他。」
鄭府尹略沉吟:「許是在猶豫吧?畢竟殺個人,不是殺只雞。」
謝庸接著道:「還有那空荷包,看今日堂審,確實是盛安郡公的,但他戴個空荷包,還恰掉在拋屍處,這也太奇怪太巧合了些吧?」
這個就連鄭府尹也解釋不通。
「況且趙大是在外面失蹤的,如何會在家中被殺?他屍體何以有酒氣?還有其母那凶夢,那詭異的鬼哭……這裡面疑點太多。下官以為,此案還要再查,倒不忙著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