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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子看看李夫人,萎在地上哭起來。
李大娘走上前:「莫非是你——」
婢子哭著磕頭,「這錢是碧雲給我的。」
李夫人另一側的婢子面色大變,「紅霞,你如何血口噴人?」說著也跪下,「求夫人做主,奴不曾給紅霞什麼錢。」
李夫人又咳嗽起來。
周祈對紅霞道:「還是你先說說吧。」
「奴與碧雲同住一室,她好些事瞞不了奴。她傾慕五郎,五郎對她也……她前陣子生病,根本不是病,而是小產。」
李二娘滿臉的不敢置信,「你胡說!五郎連我都看不上,如何看得上她?」
李大娘子看一眼妹子,微不可聞地嘆口氣。
李夫人卻不看女兒,接替周祈問另一個婢子:「碧雲,你有何話說?」
婢子面色灰白,再不是剛才急赤白臉冤屈無辜的樣子,「奴,奴——」實在說不出什麼,這婢子大哭了起來。
周祈道:「夫人,府上的事委實蹊蹺了些,還是報官吧。」
李夫人抖抖嘴唇,卻搖搖頭。
這個時候又豈是她拒絕便有用的?周祈看范敬,「那位就是大理寺謝少卿。另外,還請范郎君知會一聲,這屋子裡院子裡的人就暫時不要動了。」又看小六,「你去與崔少尹說一聲。」
范敬趕忙上前給謝庸行禮,又把周祈的命令傳下去。
看看地上的兩個婢子,周祈對面色極其不好的李夫人道,「夫人請保重自己,這兩個婢子,我們且帶去其屋中,搜一搜看有什麼物證。」
李夫人垂目點點頭。
婢子們的屋子不大,一案一幾,兩張床榻,床邊各有箱子和帶鎖的小櫃,另有些什物。
不用婢子們指認,周祈也能分清誰的是誰的。叫紅霞的那個,偏愛粉色、緋色,帳子被褥都是這種艷麗顏色,家主死了,還沒來得及換;叫碧雲的那個,床帳則是青色藍色。不知是人隨其名,還是主人家據其愛好取的名字。
如今謝庸是「大理寺少卿」,當著外人,不好搜婢子的屋子,便只好都周祈自己來——其實周祈覺得謝少卿大可不必如此矜持,一個在人家抬胳膊瞬間看見小臂上的臂釧並看出其中有貓膩的人……是吧?
在心裡打趣了謝少卿一句,周祈便先從紅霞搜起。這紅霞私財頗豐,四季衣服並明面妝盒裡的小首飾不算,箱子中另有一包錢,總有六七萬,周祈又在箱子底找到一對放在荷包里的玉耳環,玉料雖不算頂好,雕工卻頗精緻,並有一支放在木盒中的嵌紅瑪瑙金釵。
周祈自己首飾極少,但對各種物品估價是干支衛中人的看家本事,不然如何看出各種貓膩?據周祈看,這金釵怎麼也要三四萬錢,玉耳環估摸也要兩萬錢。
周祈拿著那金釵看一看,問紅霞:「你們這當婢子的真好,比我還有錢呢。這麼貴重的東西,是夫人賞賜的嗎?」
「是攢著夫人給的錢,自己出去買的。買回來又覺得太貴重,便一直沒戴。」
周祈晃晃那裝耳環的荷包。
紅霞道:「那個也是自己買的。」
周祈看范敬:「貴府婢子的月錢多少?」
范敬恭敬地回道:「她們是每月千錢,府里過年過節喜慶事也會發賞錢。岳母對她們很好,時不常還有賞賜。」
周祈點點頭,又皺著眉算一算。
搜完紅霞搜碧雲。這個叫碧雲的與紅霞不同,頗有幾件好料子的衫裙,樣子也極新,但貴重首飾卻沒有。
周祈從衣衫中找到一個用層層帕子包著的荷包,又從荷包里找出一條項鍊。碧雲從進屋就一直白著臉,看見這項鍊,臉就更白了。
周祈仔細看這項鍊,只是銀制的,也沒什麼鑲嵌,款式花紋卻特別,當是大食等地的東西。那鏈墜能打開,周祈打開看了看,又合上。
謝庸微皺眉看她。
上回發現盛安郡公府暗格的時候,周祈笑話謝庸,這回自己自然不會那樣干,大大方方地把項鍊遞給了他。
謝庸打開,也合上,抿抿嘴,看一眼周祈。
周祈頗覺無辜,你好奇要看的啊。再說,有什麼啊,不就是一個赤身女仙嗎?那女仙還長著羽毛翅膀呢,怪好看的。
「那個是方五郎給你的?」周祈問碧雲。
碧雲不說話,但她的神情已經回答了。
周祈接著搜,除了還有做了半截的男子荷包和襪子,也並沒旁的了,至於那荷包和襪子是給誰的,周祈連問都沒問。
搜完了正要出去,卻突然聽碧雲道:「我見過紅霞與阮氏鬼鬼祟祟地說話,看見我來了,便停住了。」
周祈停住腳,「還有嗎?」
碧雲搖搖頭。
周祈看一眼瞪著碧雲眼裡冒火的紅霞,慢慢去公堂上說吧。
崔熠帶人來得很快。阮氏、方五郎、兩個婢子等涉案的人,並高峻的屍體都帶走,又讓人去搜方五郎和阮氏的住所。
按理,這人和屍體都該帶去京兆府。京兆府元正期間也一直有人值守,但鄭府尹已經封印了——老鄭講究多,若封印後不到時候被迫開印,第二年這一年都不順當,崔熠是覺得他瞎講究,但謝庸還是把人並屍首都帶去了大理寺。
這不是周祈第一回 來大理寺,也不是第一回來大理寺少卿的廨房,卻是第一次來新任謝少卿的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