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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膽子也大,若是我作案,定是在屋裡分屍。他就不怕有聲音,被人聽到嗎?若是夜裡分屍,點了燈燭,也容易引了人來。」崔熠道。
「這幾日月光極好,不用點燈燭也行。」 謝庸道。
聽他如此說,周祈便知道,沒跑了!前日晚間對月吹簫的就是謝少卿。吹的什麼《杏園春》,想來是他院子裡的杏花終於都開了,謝少卿一顆騷客的心就躁動起來,月下對著花樹吹起了曲子,興許還畫了畫兒,寫了詩?嘖嘖,文人……
謝庸看一眼周祈。
周祈微皺眉,他難道聽到了我的腹誹?這也行?
為了那頓休沐日的羊肉,周祈把神情擺得越發端正:「這樣的好月光,便是點著風燈,有這院子,在外面也看不出來。」
崔熠看看那院牆,點點頭。
吳懷仁不似崔熠,發現了這二位的眉眼官司,莫非謝少卿與周將軍這幾日每天花前月下?嘖嘖,年輕人……
馮七郎來稟,里正到了,衙差們還帶著幾個坊里的無賴漢,都在門外等候。
「我問過里正,那張氏確實曾有一個孩子,幾個月就夭折了。」
周祈點頭,與謝庸、崔熠走到門外。
里正上前稟道:「常在張氏家附近幾個無賴漢子便是他們了,還有一個佟三,是旁邊修政坊的。」
一個衙差叉手:「已經去拿這佟三了。」
幾個無賴漢中,有一個臉熟的,便是盧屠夫婦吵架時在旁邊說諢話那位。
幾個無賴都一通磕頭,使出街頭本事,虛張聲勢,大聲喊冤。
周祈皺眉,挨個兒拎起扔出去,無賴們跌成一片,頗有兩個啃一嘴泥的。
再沒想到這位如此暴躁,不單里正,便是與周祈還算熟悉的衙差們都有些目瞪口呆。馮七郎等干支衛則一臉讚許、與有榮焉的樣子,嘿,到底是咱們周老大!這幫小子,就該讓老大這樣整治整治。
謝庸看一眼周祈,沒說什麼,崔熠則拍手叫好。
把其餘幾人帶遠,謝庸先從那個熟臉的開問。
這個小子叫裘五,二十七歲,家裡有個老娘,家貧,無業,沒有妻室,偶爾給人做些零工,賺點家用。
「冤枉啊,」被周祈那一扔,想是摔得不輕,裘五不敢再撒潑,喊冤也喊得頗老實:「我真好幾個月沒挨這張寡婦的邊兒了。年前的時候,在張寡婦家門前,我截住她,跟她說話,被她罵了幾句。正糾纏著,遇上了我們坊的陸坊丁和那邊昌樂坊的齊坊丁,被他們狠說了一頓,還挨了齊坊丁幾下,我跟他們保證絕不再犯,從此便再沒湊近過這張寡婦。」
謝庸問他攀牆頭兒的事。
裘五賠笑:「連這,貴人們也知道。我們就是攀牆頭兒往裡看看,拿石子兒扔她窗戶,沒敢真進去。」
周祈在旁拍拍手上的髒污,裘五一縮,趕忙道:「我們裡頭,要說膽子大、本事也大的,是佟三。他會兩下子拳腳,別看胖,利索得很……」
把幾個無賴漢都審了一遍,謝庸讓人暫時把他們收押了。
周祈對謝庸、崔熠道:「這幾人中沒有會功夫的。會功夫的人,即便裝,也能看出痕跡,摔不成他們那德行。不過都是年輕漢子,拿長刀分屍,倒也沒問題。」
謝庸對無賴漢是什麼樣子頗為熟悉,看其神色,比對其證詞,這幾人不似作偽,他們小偷小摸或許,殺人分屍恐怕幹不了。
「報——」衙差走過來。
「佟三不在家中,其鄰居已經有三兩個月未見他了。」
第65章 尋找佟三
謝庸、崔熠、周祈又轉戰修政坊, 仵作吳懷仁則留在竇家荒宅, 收拾那些屍骨。
修政坊與青龍坊一般地·大而荒涼,尤其坊里東半邊兒還有一段土坡子,坡上人家更少。這佟三家倒是不在坡上,而是在十字街西的平地,兩間斜拉胯的屋子,院牆破得厲害,大門連門鼻子都沒有, 謝庸等推門進去。
院子裡除了常走的地方,都長著草,草中扔著些露洞爛鞋、掉腿胡床、破酒罈子之類的雜物, 窗下趴著兩隻老鼠,見有人來, 滋溜鑽進了牆上洞裡。
屋裡與院子一脈相承,正堂當中一張食案, 一把胡床, 案上油泥積了老厚,上面兩個盤子,一雙竹箸,盤子裡面都一層幹了的黑色污垢,估計是不知什麼時候的剩菜湯,案下又有一個碎碗。食案旁邊還或立或滾著幾個空酒罈子。其餘地方又有臉盆之類雜物散亂放著。
周祈這慣常靠抹灰判斷屋主失蹤時間的,在那食案上抹了一下,手指上除了塵土, 還蹭了油泥,黏噠噠的。
「這裡莫不是有過打鬥?」崔熠捏起一塊碎碗碴兒。
謝庸沉吟:「不一定,碗在食案側下,可能是人在旁邊經過把碗蹭了下來,也可能是老鼠碰下來的。若是打鬥,不能碎的只是碗。」
三人在堂屋轉了一圈,並無更多發現,便一起拐進佟三臥房。
臥房裡迎面靠牆一張床榻,床上帷簾半垂,被窩兒攤著,油漬麻花的枕頭放在床頭。
床頭兒有個高几,几上空無一物。窗邊靠牆還有一個三屜破矮櫃。
謝庸撩開床帷,總體看一看,拿起枕頭,看下面可壓了什麼東西,又撩開那被子,查看被子和下面褥子上是否有可疑印跡。
這被子一撩起,便有一股子又潮又油膩的髒污味兒散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