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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祈看陳小六,「不錯啊,很能看出些事兒來了。」
陳小六臉上露出得意來,「不能白跟了你這麼久。」
周祈卻皺起眉頭,私奔……
從常家再往西走往南拐,過兩個小路口,問一問,便找到了開油坊的陳三家。
陳三家一個小院子,房屋有些破敗,但還算乾淨利落。
這陳三與常叔平不同,一聽周祈是來查問失蹤之事的,便事無巨細地又有些顛三倒四地與周祈說了起來,邊說邊哭。
「阿芳與錢家三郎約好一塊看燈,他們今年成親,已經瞧好了今年八月初六的好日子。據三郎說在永安坊旁邊的主街上看了一陣子,阿芳便要回來,他們就分開了,可阿芳和阿幸沒有回來啊。三郎也是,他怎麼就不知道送送她們啊。」
「我阿芳最是孝順能幹,洗衣做飯出油賣油,這裡里外外的活都來得,自從她們娘沒了,家裡好些事都靠她。」
「阿幸小一點,有些嬌氣,好在還算聽話,尤其聽她阿姊的話。」
周祈不打斷他,只任他說。
「阿芳說給了永安坊錢家油坊的三郎,錢家油坊不比我們這小本買賣,聽說東西市的大鋪子好幾家都用錢家的油。隔壁的宋婆是錢家親戚,看阿芳能幹,當得媒人。我原本想著,阿芳在家裡受些苦,嫁去他家就享福了,可如今這樣……」
「阿幸一團孩兒氣,還沒有人家兒呢,如今……我的孩子們啊……」陳三大聲哭起來。
周祈沒怎麼見過男人哭,看著面前樣貌平庸,紅鼻子紅眼睛鼻涕一把淚一把的男人,不知怎麼的,也心酸起來。
差不多想問的他也都說了,周祈嘆口氣,「我們儘量幫你把女兒找回來。」
陳三跪下磕頭。
周祈扶起他,快步走了出去。
去找這錢三郎之前,周祈先去了陳家隔壁找「宋婆」。
宋老嫗五六十歲年紀,看著頗精神。
「陳家兩個小娘子還沒找回來?這——阿芳即便再尋回來,怕也進不得錢家門了。這都快兩天兩夜了,怎麼說得清。」宋老嫗搖搖頭,「這樣的新婦子,錢家是萬不會滿意的。」
「對這樁婚事,錢家從前滿意嗎?」周祈問。
「滿意!」宋老嫗睜大眼睛,「我保的媒就沒有不合適的。」
宋老嫗想湊近周祈耳邊,看見她袍服上的織錦紋路,又退了回去,有些訕訕地道:「貴人,不是我宋婆子說嘴,我保媒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都過得極好。就陳家大娘與錢三郎,若不是出了這樣的事,定然以後也過得很好。陳家雖窮些,但阿芳是個能幹的,錢家老三前面有兩個兄長頂著,就愛玩些,正好娶個能頂事的娘子。每次我去,錢家娘子都說這樁親事說得好。」
「那錢三郎自己樂意嗎?」
「先前看不出來怎麼樣,這快成親了,倒上心了。十五那日午後,我去錢家,看他穿得人五人六,好生打扮了一番呢,就為了跟阿芳看燈。」宋老嫗又搖搖頭,「可惜啊,這麼一樁好親事……」
第36章 兩座廟宇
從宋老嫗家出來, 周祈和陳小六順便去了這常安坊的淨明庵。
這庵一個小小的院子, 沒花沒草,三間正房、兩間廂房。正堂供著菩薩,菩薩身上的漆掉得斑斑駁駁的,身上披塊紅布遮掩著。地上三個破舊蒲團,一個小小的木頭功德箱子。周祈隨手扔進去些錢,砸在木頭底兒上。
又晃去偏殿,兩邊偏殿一個供著財神、一個供著道祖, 也都一副落魄相,周祈點點頭,三個神仙共處一庵, 倒也不愁寂寞,正好打牌湊手兒了。
又出來繞到後院, 周祈和陳小六才在歪脖樹下找到正在修雞窩的老尼姑。
「啊?元正什麼?」老尼姑側著耳朵大聲問。
周祈無奈地笑道:「沒事兒,我說您老這雞窩搭得好。」
「雞窩墊草?是要墊草……」
陳小六噗嗤一聲笑了。
周祈也笑笑, 帶著陳小六走出來。
常安坊斜對過兒永平坊里的慈安寺就不一樣了, 雖比不得名字很像的慈恩寺,卻也是間大寺廟。西南諸坊中沒有什麼名剎,這慈安寺就是其中的大拇哥了。
許是因為還在正月里,上香閒逛的人頗多。寺廟門口又有好些小攤兒,賣炸糕、飴糖、甘蔗各種吃食的,賣佛珠串子的,賣釵子、珠花、指環兒的,賣撥浪鼓、泥人兒的, 賣書畫黃曆的……
周祈目光掃過賣炸丸子的,到底沒買,卻一眼瞧見旁邊賣書的攤子上有本書的名兒有些眼熟,《大周迷案》,後面還有個「下」字。
周祈拿起那捲書,書封最下面寫著「煙雨齋主人」,沒錯了,就是他。
周祈趕忙打開看,第一回 曰「明月夜杜宅鬧鬼,霜雪天道觀飛仙」:「自杜侍郎亡故後,杜夫人日夜啼哭……」
哈,確實接的停住的地方,那個挖坑不填土的著者竟然良心發現了!周祈本已死心地趴在坑底,把這本歸到「有生之年無望」之中,誰想竟然等到了,這是什麼運氣!
看這位女客變幻莫測的神情,書攤兒主人笑道:「一看女郎就是也被這煙雨齋主人坑了的,從前多少人打聽這下卷而不得,誰想到時隔幾年這著者竟然又把下卷寫了出來。」
周祈笑道:「約莫是聽到了我等的怨念,總覺得脊背發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