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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祈則拿起那根馬鞭,跟她那根雕金鏤銀有節有毛的「尾巴」不同,這根要樸素得多,鞭杆大約是梨木的,沒雕沒刻,但打磨得很光滑,綁了沒染色的牛皮條,別有一種粗獷素樸的好看。
周祈問:「知道這是誰送的嗎?」
謝庸雖心裡略有猜測,卻仍和崔熠一樣搖頭。
「估計是淮陰郡王或者靜安縣主。」周祈道。
崔熠問:「為何這般猜?因為破了神鷹案,縣主不用遠嫁,所以猜是他們來謝咱們?」這三樣東西一看便知道是分送他們三人的。
「也因為這硯台。淮陰郡王與靜安縣主幼時一度被養在京城北郊,那裡離著華原不遠,華原青瓷便是這種溫潤的青中略帶些黃的顏色,上面也愛雕各種花紋。」周祈道。
謝庸若有所思地看看她,接著她的話茬兒道:「若是旁人,也沒必要這樣遮遮掩掩。」皇子皇孫忌與朝臣交往過密,他又是戾太子的後人,就比旁人更小心些。
崔熠突然想起來:「對!我聽說淮陰郡王除了愛看書,還愛做各種木工,你們說——」崔熠拿起那木球和馬鞭,「這會不會是他自己做的?」
周祈再看那馬鞭,上面把柄的羊皮套上還用針線縫了一圈,且縫得頗工整,不由驚問:「現在的年輕郎君們都精通針黹了?」
崔熠搖搖頭,擠兌周祈:「阿周啊,你這針線連個男人都比不過了……」
周祈挑眉一笑:「要是比拳腳刀劍,淮陰郡王也比不過我啊。」
崔熠:「……」崔熠看謝庸,等著這位正統儒生給自己幫腔兒。
謝庸微笑道:「沒什麼打緊的,會不會都是末節。」 說著看周祈一眼。
周祈覺得謝少卿剛才看自己的樣子有點兒像看胐胐。比如若有人說:「哎呀,謝少卿,你們家的貓太胖了。」謝少卿八成便是剛才的語氣神情:「沒什麼打緊的,胖了抱著還更舒服些。」想到抱,周貓的心思又開始猥瑣起來……
崔熠搖頭接著擠兌:「老謝,你就姑息養奸吧。等阿周出嫁,湊不出夫君貼身針線,看她怎麼辦。」
謝庸再看一眼周祈,笑得更和暖一些:「那有什麼打緊的。」
唐伯來喊:「大郎,肉醃好了,可以烤了……」
謝庸答應著出去,周祈從榻上下來,懷裡摟著胖貓胐胐,與崔熠一起去後園。周祈看著謝庸的後腦勺,剛才謝少卿說話的語氣神態,真是容易讓人想多啊。但凡我自作多情一點點,就該以為他要娶我呢,哈哈哈……
崔熠擠兌完周祈,又心有不忍:「沒事兒,阿周,等你出嫁,我送你幾個手藝好的繡娘。」
周祈卻殘忍一笑:「吃過飯,咱們練會子刀吧?」
崔熠立刻耷拉下了眉眼。
周祈接著給謝少卿打下手。
謝庸取了最先烤好的一串給她擼到盤子裡:「你嘗嘗鹹淡。」
周祈忙接過盤子,伸手拿一塊塞在嘴裡,嚼完,點頭:「好吃!鹹淡正好!」
謝庸微笑:「吃吧。」
看著他溫潤的笑臉,周祈再次感慨自己不容易,長得好看,還這樣的神情語氣,好在我定力足……
吃肉!吃肉!周祈的一顆色心都化成食慾,吃了一串又一串滋滋冒油的孜然羊肉,又吃了鮮香的烤魚,抹了蜜汁的雞肉……
「吃完這一頓,我就齋戒了。」周祈眼饞肚飽地又拿了一小串肉,為自己的沒出息找藉口。
謝庸點頭。
周祈摸摸豐足的胃,心安理得地吃起來。
……
在謝少卿家再次吃了極撐的一頓午食後,周祈真的開始齋戒,清粥小菜了一天,第二日晚間畫送出去的三張符。
謝庸坐在她對面,看她筆走龍蛇地用硃砂在紙上畫符。
不過三張符,頃刻便畫好了。
周祈取了最末自覺畫得最灑脫好看的一張遞給謝庸:「謝少卿收起來吧。」
謝庸卻沒接,微微皺眉道:「我沒有符袋……」
去大道觀請符,不少是有符袋的,周祈這種野道士就沒這麼講究了,但如今遇上了個講究人……
周祈沒辦法,挽一下袖子,「罷了,我給你做一個。」
周祈去翻一翻,找出一匹松花綠的蜀錦來,從上面剪了一小段兒,又找到一年半載用不到一次的針線,便當真縫了起來。
謝庸在一旁著看她,神色頗正經,眼角兒卻翹了起來。
周道長的針線活兒比她寫奏表要快得多,縫完了,有模有樣兒地咬斷線,翻過來,自己拿在手裡打量打量,挺好,今日上心縫的,果然比上回縫襪子縫得好。
周祈把符裝在袋子裡面,遞給謝庸。
謝庸看看縫得一頭大一頭小歪歪斜斜的符袋,微笑著珍而重之地將之放在荷包里。
第84章 同去擺攤
給謝少卿畫完符, 周祈的道士買賣又開張了——東市留守的兩個小子一個娘子生孩子, 一個祖母病了,周祈便又自己帶著陳小六去東市裝神棍趴活兒。
筆墨書肆街多了不少生臉兒的,倒不是跟周祈搶買賣的假和尚假道士,而是賣字賣畫兒的士子們。前幾天回鶻使團還在的時候出了禮部試榜,少數的幸運兒及第了,其餘落第的倒霉蛋們有的回鄉,有的則留在京里謀出路。
原先這些鄉貢和生徒大多住在各地進奏院或行館, 並不用自己花銷,如今卻是不行了,不管及第等銓選的, 還是落第謀出路的,都要自己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