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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婢子湊近,周祈認識的那小婢一臉茫然,另一個婢子偷偷地看一眼堂上,「回,回貴人,這是奴家娘子繡給阿郎的。娘子繡時,奴見過。」
周祈點頭,「那就沒錯了。」
鄭府尹道:「帶她們去殮房。」
諸官也起身,在後面跟著。
眾人還未走到殮房門前,已經聽到裡面的哭聲,「郎君——」
鄭府尹心裡輕鬆了一點,到底不是兩宗命案,又,屍首身份確認了,破案總容易些。
拐杖打人的聲音,「滾開!亂喊什麼郎君,你這賤人,你倒盼著我兒死!這不是我兒!」
眾人都頓一下,鄭府尹本是絕不進殮房的,奈何看謝庸崔熠等一點沒有忌諱的樣子,又有老婦這一出,咬牙邁進了門。
衙差、仵作已經把趙母拉開,趙家娘子只伏在地上哭。
那屍首上的單布掀開了大半兒,露出胸腹、半邊胳膊大腿等處。
「這老嫗,你如何認得這不是趙大?」鄭府尹沉聲問。
趙母沒了剛才打兒媳的氣勢,看看鄭府尹,嘴哆嗦兩下,「我兒,我兒,我兒大腿根處有顆黑痣。」
「衛氏,你可知道趙大有痣的事?你如何認得這屍首是趙大?」
趙家娘子爬起跪好,哭道:「奴家郎君便是這樣的身材,剛才貴人們又給奴看了那個荷包,這不是他,又能是誰呢?至於阿家說的黑痣,奴家不記得有。」
婆媳二人所言相左,鄭府尹皺眉,看看謝庸,輕聲道:「這——夫妻雖然同床共枕,但於對方身體細緻處不知道,也是有的,」鄭府尹咳嗽一聲,覺得與一個年輕後生說這個有些不成體統,「但其母這般年紀,許也會記錯……」鄭府尹滿臉為難。
謝庸看看那對婆媳,「適才周將軍所言甚是——」
周祈不知道怎麼自己突然被點名。
「人在著急慌亂時,容易出錯。讓老嫗與衛氏都回去再想想,改日再問。」
鄭府尹知道此時也沒旁的辦法,點頭,讓衙差帶她們出去。
鄭府尹踏出殮房,微微嘆口氣。
謝庸微笑著安慰他,「鄭公莫要著急,有時候等一等或會有轉機。」
鄭府尹點頭。
周祈暗笑,呵,剛才攛掇「趕緊破案」的不是你嗎,這會子又「等一等或會有轉機」了,道理都讓你說了,不過,好像確實都有道理……謝少卿這張嘴啊,若去東市擺卦攤兒,倒是個強勁敵手。
「這趙大郎似在平康坊還有一位紅顏知己,她於這趙大郎的特徵或許知道也不一定。只是目前尚不知這位娘子的名姓。」謝庸又道。
鄭府尹、崔熠、周祈瞬時都面上露出瞭然的神情,對啊,平康坊的妓子,與良家女子不同,那——玩得都很開,莫說大腿根子有痣,便是再什麼的旁處有痣,興許也知道。
然而很快三人都尷尬起來,我為什麼要聽懂?
鄭府尹輕咳一聲,崔熠大方地壞笑一下,周祈則看向謝庸,呵,原來你是這樣的謝少卿……
謝庸滿面正經,微皺眉回視周祈,一副「周將軍有何事」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①血墜:屍斑。
第8章 平康妓子
這尋找趙大郎紅顏知己的事,還是落在崔熠的頭上。昨日重新詢問趙家主僕,又問了幾個其鄰居友朋,都言不知道這平康妓子的事。
崔熠皺眉,竟然讓一個普通妓子難住了。
「越是普通人,越不好查。反倒達官顯貴,一堆人盯著,某年某月某日其暮食是吃的羊羹還是鴨肉餅都有人記得。不過你也不用太著急,」周祈看看走近的謝庸,對崔熠笑道,「謝少卿不是說了嗎,『有時候等一等或會有轉機。』」後面半句學的謝庸口氣,許是在東市看戲弄口技看得多,居然學得頗像。
謝庸看向周祈。
崔熠笑起來,對周祈眨眨眼,周祈也眯著眼笑,宛若兩個頑童。
謝庸不與他們一般見識,問崔熠:「顯明,你那邊戶曹查王宅舊主人查得如何了?」
「戶曹查了買賣田宅的舊檔,大業二十八年,一個叫程緯卿的買了那宅子,大業三十一年出了那件事,紫雲四年,算一算,也就是出事後的第五年,程緯卿把宅子賣給了胡山溪,就是這姓胡的把宅子賣給了趙大。這程緯卿不是京城人氏,而是青州人,我已經讓人去戶部調其底檔了。胡山溪倒是好找,就在新昌坊住,是個賣布匹綢緞的。」
謝庸點頭。
「這趙大一案,應該與當年的事沒有干係吧?小商戶、妓子,與……應該是沒什麼干係。」崔熠自問自答完,又道,「我還是緊著去找那個妓子吧。」
事情還真讓周祈或說謝庸說著了,等一等,果真有了轉機。
趙大失蹤,凶宅傳說,平康無頭裸屍,隨著時間推移、事情發酵,許多長安人都在議論,尤其是昇平坊,簡直見面不談趙大郎都不好意思說話了。
昇平坊街西某酒肆中便有人道,曾在平康坊外遇到趙大。
「趙大當日喝了不少酒。我笑道,一看就知道艷福不淺,問他是在哪個娘子那裡喝的。他大著舌頭,笑得頗為得意,用手指指平康坊,道是『端娘』處。」
這人說完,便被假裝酒客的衙差帶去了京兆府,只嚇得差點尿了褲子。得知只是問那妓子的事,方才緩過勁兒來,又恨可惜當時只聽了一個名字,沒多打聽兩句——聽說面前這位京兆少尹是長公主之孫,貴胄子弟裡面的大拇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