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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在牆頭往下看,上半部的夯土牆上確實沒什麼踏痕,不是自己在下面看錯漏了。牆頭青磚上也看不出什麼。
但門插關沒有被刀撥動的痕跡,兇手應該就是跳牆進去的,不是只在牆下站了一站。
周祈跳下牆,站在牆根兒下,又抬頭看看牆頭兒,猛地使力,腳未踩踏牆面借力,就這樣硬生生旱地拔蔥,再次躥了上去。
手剛好攀住牆頭兒。
周祈鬆勁兒,輕飄飄地跳了下來。
周祈拍拍手,看著地上那一雙腳印,如今輕身功夫高手這般隨處可見嗎,還是一個壯漢高手?
周祈在輕身功夫上頗用心,年少時天天上樁子踩繩子,便是進了干支衛也沒放下,她又是女子,本就身子輕盈,故而輕身功夫比旁的刀槍劍戟拳腳棍棒練得都好,被蘇師父嘲笑「練了一身逃跑的本事」。
前年蘇師父喝醉了,考較周祈功夫進退,竟然誇她:「若入江湖,單憑這輕身功夫,也算年輕一輩里的俊才了。」固然老翁興許是喝糊塗了吹牛,但也興許是「酒後吐真言」呢?
如今周祈卻有些臉熱,老翁可能確實在吹牛……
周祈想了想,不過,也興許是別的……
帶著屍體,謝庸、崔熠、周祈回了大理寺——鄭府尹打四月間身子就不大爽利,這幾個月京兆府崔熠當家,崔熠把自己當成半個大理寺的,有命案,直接去叫謝庸、吳懷仁,屍體也抬去大理寺,只等案件審結後補個移交文書。
王寺卿看著一字排開的屍首,面色沉重:「是十年前那個兇犯回來了。」
謝庸、崔熠、周祈、吳懷仁都看他。
王寺卿走去書案前,拿來幾份舊卷宗分給謝庸崔熠等。
周祈看自己手裡的一份,這是十年前豐安坊發生的一起命案。焦桐,四十三歲,是位塾師,與其妻葉氏、其子十七歲的焦長平、其女十一歲的焦大娘夜半時分被殺死在自家宅中。焦桐的致命傷在頸,胸腹亦被捅多刀,死後被奸屍,屍體也是從臥房被拖入正堂。葉氏的致命傷在胸腹,被挖下雙目,眼球棄於堂中。焦長平、焦大娘都被一刀捅在腰腹上,死於旁室,身上未有其他傷痕。
周祈又換看了謝庸、崔熠、吳懷仁的,一個是延福坊進京科考的河東道士子,一個是靖安坊一個開印館的,還有一個是蘭陵坊一家布匹鋪子的帳房,都是滅門慘案,情形與豐安坊命案類似。
「前兩日,平康坊發生命案,男子身中多刀,女子被挖下眼睛,我便有些疑心是這個兇徒再次作案,但因他每次都奸屍,且都是入戶作案,我還有些猶豫,如今看來,就是他了。」王寺卿道。
「當年,他接連犯下命案,京城人心惶惶,不只大理寺和京兆府,禁軍也與我們一起全城查尋搜捕。便是在這樣的時候,這個兇徒又犯下了蘭陵坊一案,然後他卻突然消失了。」
「十年,他又回來了。」
第112章 長壽坊案
過了半晌, 崔熠道:「相隔十年, 再次犯案……十年前,為什麼斷了?十年後,又為什麼再次作案?據說這種殺人狂魔極少會自己停手的,都是迫不得已。」
王寺卿點頭:「或許我們弄明白這個,也就找到了他,也或許只有找到他,我們才能知道為何會如此。」
「從胡商胡伯祿一案來看, 兇手並沒有改變他喜歡入戶作案的偏好,畢竟他要行兇,要辱屍, 還要讓死者妻子觀看,這些在戶外很難做到。這也是為何平康坊褚子翼瀾娘被殺案中, 他只是用刀傷褚子翼下·體,卻未進一步辱屍的原因, 路邊實在不適宜——沒有進行這一步, 兇手應該心裡也不滿意得緊。」謝庸道。
「那麼是什麼緣故,讓他十年後,在路邊做下這麼一樁讓其不滿意的兇案?他為何一定要殺死褚子翼?」謝庸頓一下,「褚子翼,落魄中年士子;十年前豐安坊案焦桐,中年塾師;延福坊案佟哲成,河東道來京科考的中年士子;靖安坊案盛明瑋,印館作坊主人……」
崔熠道:「我懂你的意思。除了最新的這胡商案, 這些被害的都是四十多歲的讀書人,盛明瑋雖說是小商家,但開印館,肯定也是識文斷字的。」
「你細看這胡伯祿,也是一副清癯文雅的相貌。」謝庸道。
「所以,他專挑這種中年文士下手,在平康坊遇見褚子翼就沒忍住?」
「這些亡者身上應該還有我們不知道的共同的東西,畢竟中年讀書人這麼多。」
崔熠皺著眉,從鼻子裡呼口氣。
謝庸接著道:「細比一下,這兇徒作案,十年前與十年後還是有很大不同。先是致死傷,他在十年前犯案時,刎頸與捅刺胸腹並行,十年後這兩案,似乎更慣用刎頸;十年前的幾樁案件,大多是三四口之家,而胡伯祿一案中,其家主僕七口;十年前,他未曾對女子行奸·淫之事,但這胡商案中,兩個小娘子卻被姦殺了。這兇手,明顯更在意的是中年男子,卻突然對年輕女子下手——會不會這奸·淫·女子的另有其人?」
王寺卿點頭:「同夥兒?不無可能啊。十年前的幾起舊案,雖這兇犯謹慎,未曾留下足印,但其刀有卷刃,我們比對刀痕,覺得應當是一人所為。這胡伯祿案——」王寺卿看周祈,「小周,你最通刀劍功夫,你如何看?」
周祈稟道:「不管是平康坊案中的褚子翼和瀾娘,還是胡家七口,致死傷都在右頸,兇器都是橫刀這樣的窄身直刀,刀很鋒利,沒有卷刃缺口,入刀重,出刀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