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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祈細看大殿中那幾座三清神像,繞著轉兩圈,拍一拍,敲一敲,又使蠻力推一推,泥塑的胎子,石頭基座,實在不像有什麼機關的樣子。
正當周祈想縱到神像身上去查看時,一回頭卻見謝庸在轉殿內一根大柱。
周祈忙過去幫忙。
大柱下竟真的閃出一條斜向下的通道來。
周祈當先跳下。
謝庸緊跟其後:「小心些。」
陳小六用火摺子點了供桌上的燈燭端著,又招呼一聲外面的衙差,也跟了下去。
走過一段甬路,便見一段石牆一道木門,木門上掛了鎖。
周祈剛抬腿,旁邊已經先有一條腿踹了上去。
周祈:「……」這已經是他第二回 搶這踹門的買賣了吧?
借著陳小六的燈光,可見室內榻上一個蜷縮的身影。
「商娘子?」
婦人驚恐地看著周祈、謝庸等。
「別怕,我們是官府的人,來救你的。」
婦人依舊驚恐地看著他們,沒有說話。她長得略單薄,肚腹很大,周祈一顆壯漢心,對上這樣的柔弱婦孺,不免添了幾分小心。
謝庸和陳小六停住,周祈自己上前:「商娘子?」
大約周祈還算面善,過了半晌,婦人哭出來:「救我,救我……」
周祈輕輕拍她的肩背。
「他們殺了他,他們殺了定慧,那些道士殺人……」
周祈再安撫地拍兩下她的肩背:「我們盡知了,你莫怕,道士已經被抓起來了,你沒事了。」
婦人越發哭起來。
「這裡潮濕陰暗,我扶你出去。」周祈扶著商氏的胳膊和腰,慢慢送她走出暗室,來到大殿之上。
八月十五的時候,商氏或許還是個水靈的小婦人,煎熬了這兩日,面容雖沒大改,精神卻壞了,她見了那殿中神像,又開始發抖。周祈扶她出去。
雖是重要人證,又是受害人,但她這樣的狀況,也不好問詢什麼,把她送去哪裡,又是一個難題。
周祈只好問她自己:「你是回王家,還是回娘家?」
商氏一怔,又流下淚來,過了好半晌方道:「我對不住十二郎,貴人送我回娘家吧。我娘家就在西邊三里外商家河。」
周祈去與謝庸說一聲,謝庸點頭,「讓人囑咐其娘家人好生看待。」又低聲補一句,「莫要讓她尋了短見。」
觀外有圍觀的莊裡人,見商氏出來,無不驚訝,議論一片。
周祈護著她,送上從里正家借的車子,讓陳小六與兩個衙差一同送她回去。
周祈走回觀里,謝庸已經讓人燃了大燈燭,又下了那暗室,周祈便也又下去。
謝庸正在查看商氏日用之物。周祈笑問:「你是怎麼找著這密室機關的?」
「大殿頂上七星斗柄恰指向這根柱子,地上太極圖分界之線亦指向這裡,柱旁地上塵土微有圓形痕跡,我便試了試。」
周祈恍然大悟,深覺謝庸比自己這假道士還有道根,不過,剛出了這事,說誰有「道根」……怎麼像罵人呢。
周祈湊近謝庸,那榻旁桌案上放著半碗瓜湯,又有滿碗的白米飯和一盤煎豆腐,米飯和豆腐都未曾動過的樣子。
「吃食上倒也沒虐待商氏。」周祈道。
謝庸點頭,又指指那榻上:「被褥也還算乾淨鬆軟。」
「這卻是有些怪了……難道真還如小六以為的,這裡面有什麼男男女女的愛恨糾葛?甚至商氏腹中之子是這裡道士的?那未免也太……」
「明日去看看商氏能不能述錄口供吧。」
周祈點頭,從大燭台上取了一支蠟燭,繞著這暗室四周走一走,四面石壁,掛著不少的舊灰塵,這裡斷然不是為囚禁商氏新建的。
周祈又回頭看看那床榻,這密室中前一個住的是誰?會不會每隔不久,就有一個商氏這樣的婦人被關在這裡?為了與寺廟爭香火殺人確實有些無稽,若是這目的是劫持商氏呢?他們囚禁她,照料她,是為了她,還是為了她腹中胎兒?
謝庸扭頭:「想什麼呢?」
「我想起各種道士煉藥的故事。石鐘乳、紫石英、硫磺、硝石這些不算什麼,聽說有人放嬰孩胎衣,說那是『陰陽之祖,乾坤之始』,以此煉丹,可得『先天之氣』,服之延年益壽。①」周祈咳嗽一聲,「聽說還有用女子經血的,他們以為吃這種丹藥可采陰補陽。」
謝庸點頭,「嗯」一聲。
周祈自覺是臉皮極厚的,說到這話,還是有些尷尬,卻見一向正經的謝庸似坦然得緊,周祈不免有些驚異。
看她那樣看自己,謝庸抿一下嘴,輕聲道:「阿祈,我略通醫術,你知道的……有的事,本是自然,倒也不必諱言。」
這般正經的話,周祈卻覺得似被他調戲了一般。總是自己調戲他,這回竟然被他調戲了,感覺有點怪……
謝庸微笑一下,阿祈真是世上最可愛的小娘子。
周祈再咳嗽一聲,正經起臉來:「據說還有拿孩童之心入藥的。」
謝庸點頭:「他們劫持商氏是何目的,之前是否害過旁人都是我們要查要審的。」
兩人在暗室找不到更多線索便出來,走去後面搜查玄誠等道士的屋子。
玄誠居後面正院,看起來似獨居其中三間,最兩側耳房放雜物,兩側廂房住著弟子們,並沒有周祈疑心的丹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