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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蛇不是要攻擊清德,而是逃走,也難怪後來他們沒找到那條蛇。
謝庸點頭:「受教了。」想來蛇蟲繞行這事是清仁親口告訴陶綏的。
「當時徐郎君或許就在隱蔽處看著吧?見死的是清仁,便回到觀中,埋伏在清仁住處附近,等眾弟子都出門尋他,就進去把真正的花斑王蛇捉出來——清仁的弟子不養蛇,也不注意那蛇,不會知道那蛇是幾時不見的。」謝庸道,「若死的是清德,他自己就會留下後手,他的其餘弟子知道他去醮壇見清仁了,還有醮壇上蛇行的痕跡,這都是鐵證,故而這就是一個死局。」
「只是我沒想到清德也會死在那藥上,就像崔郎君說的,真是『天道輪迴』,報應不爽。」陶綏冷笑一聲。
陶綏看著謝庸,「貴人推測一絲不差,宛如親見,只是貴人恐怕也猜不到這些披著道士皮的惡人當年做下什麼樣的惡事。」
「我們塗氏這一支從淮北而來,安居於此已近百年。我們人丁不算興旺,可老少也近百口,一夕之間被這幫惡道所害,只我們幾個當時未在家中的大人孩子得以保命。我們回去,家中已經一片焦土。一個族伯受了重傷,逃到山林中,我們找到他時,他已經不行了,只說了 「道士害人」幾字,便撒手西去,他手裡還攥著一塊帶血的道士衣袍。」
「二郎家只剩了他與他阿娘,我家只有家叔與我活了下來,家叔把我託付給我的養父養母,自去告狀,那昭應縣令受了道士們的好處,反將家叔打了出來,第二日,家叔便不明不白地在家裡死了。這樣的血海深仇,我們豈能不報?」陶綏眼睛泛紅。
謝庸想起清仁胳膊上的傷,他說是當初建道觀時為山賊所傷,那「山賊」或許便是塗氏族人。陶綏面對這樣的滅門兇手,捨身飼喂,與他周旋……
過了片刻,謝庸問:「這些道士圖謀什麼?就圖謀這塊風水寶地嗎?」
「或許是吧。我探過清仁的口風,他沒說什麼,或者是防備我,或者是不知道,畢竟當年拿主意的是玄陽。」
玄陽屋子裡供著的神像和雷劈木醮壇,就是鎮壓這些冤魂用的吧?殺這麼些人,竟然就是為了這個?謝庸點頭:「是啊,或許只有玄陽自己知道得最清楚……」
謝庸又問:「今早在湖邊,郎君與徐郎君在爭吵什麼?」
陶綏搖頭道:「並沒爭吵什麼,只是在說些日後的打算罷了。」
徐二郎冷聲道:「我想著點了道舍,把你們這些人能燒死多少是多少,他卻婦人之仁,不願意!」
陶綏看一眼徐二郎:「二郎,你便是如此說,我也不能脫罪。」
「那你又何必給我瞞著?」
陶綏不再說什麼。
……
長長的案子問下來,已過子時。謝庸等押著陶綏和徐二郎回道觀,至於埋在洞外的硫磺松香等證物,只能明日再來取。
周祈伸個懶腰,「還挺累的,找這個藏東西的破山洞,可找了一陣子,又跟徐二郎打了一架。」
「對了,忘了問了,老謝怎麼知道他們在這麼個山洞裡放了硫磺松香油脂等物?」崔熠問。
周祈告訴他:「謝少卿說晨間看到徐二郎鞋上有極明顯的一大塊油污,先前是沒有的,然後又想到那傳說中被燒掉的『狐狸祠』。若果真有仇,他們怎麼會讓玄陽等入土為安?十之八九會選在今晚焚燒道觀。」
崔熠看看前面謝庸的後腦勺,「一塊油漬……就能想這麼多?」
崔熠不放過任何一個架秧子撥火的機會:「阿周啊,你與老謝當鄰居,得小心啊,保不齊什麼時候就吃了虧,他太精了。」
周祈有些心虛地抓一下耳朵,那些傳奇上的美貌女郎也都是極聰慧的,也都在那些渣渣郎君手裡吃了大虧……可見這精不精的,跟吃虧占便宜並沒太大關係。想到占便宜,周祈腦子又歪了,在歪出太遠之前,周祈硬生生的把這「歪」給掰「正」過來,又在心裡念起了經。
「顯明,我聽說長公主如今為你挑新婦已是女的、活的即可了?」前面傳來淡然的聲音。
「不是!不能!沒有!」
聽著崔熠的否認三連,周祈不念經了,專心合夥兒嘲笑起崔熠來。
第94章 夏夜訪客
第二日, 謝庸、崔熠、周祈表明身份, 帶著陶綏、徐二郎、清虛等一干嫌犯和證物回京。
此案涉及二十年前的百條人命大案,大理寺的人頗忙了一陣子,除正式堂審外,還查閱縣誌,派人詢問這山谷附近村落的百姓,詢問陶綏、徐二郎後來的鄰居等可能的知情人,查問當年昭應縣官員受賄瀆職之事, 並試圖尋找當年塗氏家族埋骨之所,謝庸還拜訪了與玄陽關係不錯的祥慶觀玄微真人——到底是二十年前的舊案,幾乎所有證據都湮沒於歲月中了, 便是當年的昭應縣令七八年前也一病死了,埋骨之所更是全無蹤跡, 但陶綏所言當年之事基本確定是真的。
那丹書系偽造的,王寺卿為此專門給皇帝上了奏表, 周祈聽一個相熟的宦者說, 那兩日御前的人面色都不太好。
想想也知道,先是回鶻神鷹死了,後來「神狐」獻的丹書又是假的,這位成天想著長生不老的老皇帝得是多失望……
此案審判完畢,已經進了五月。
周祈院子裡的杏花兒開得早,果子結得也早,還不到端午節,黃黃的杏子已經掛滿枝頭。